第13章
作者：
小萍1960 更新：2022-03-16 16:03 字?jǐn)?shù)：3779
四和美紅兩人走后，喬娜關(guān)上了門，她從美紅鋪底下拿出幾張細(xì)糧票揣到了自己兜里。走廊里，小玉和小芮說說笑笑走了過來。她們身后，跟著班里的生活委員寶柱。
女生寢室里，幾個同學(xué)在讓四幫忙買電影票�！吧峨娪�？”寶柱問。“《葉塞麗婭》�！彼恼f：“他們都想去看�！薄敖o我?guī)龔�。錢完了我再給你�！睂氈f。小亮讓團(tuán)支書來找四給他帶票。支書遞給四三毛錢：“我要兩張�！彼囊灰挥浟讼聛�。
“發(fā)電影票啦！”四和美紅回到教室就喊。大家紛紛取走了自己的票。寶柱給自己挑出好座號的票。“錢呢？”美紅問�！艾F(xiàn)在沒有�！彼阎槾鸬馈！吧稌r(shí)候給？都是章晗墊的錢�！泵兰t又說�！暗戎�！”寶柱現(xiàn)出了另一個面孔。團(tuán)支書把票給了小亮。“龍榮，你的票�！彼陌褬s的票交給了他。
學(xué)年組長李老師在找四談話。“寶柱是我大姨姐兒的兒子，你認(rèn)識他媽嗎？”四搖搖頭，不解地看著老師�！澳愕竭^他家�！崩蠋熇^續(xù)往下說。四更不解了�！澳惆趾退麐屖峭瑢W(xué)。他爸是盟二輕局局長，叫粱長林�！薄鞍�！”四恍然大悟�！拔艺]見過他？我去過他家好幾次呢�！薄八谒碳议L大。他對你的印象兒特好。他媽托我跟你說……”李老師看著四的臉色往下說�！八∮裢玫��！彼内s緊推脫道。“小玉是啥人兒哪，我還不知道？不用說寶柱他媽，連我都不同意�！崩罾蠋熣f�！拔摇彼囊粫r(shí)說不出合適的話來。
四從李老師家出來，她的心情懊喪極了。她繞到了操場，坐到草地上，小嘴兒撅著。不遠(yuǎn)處有男生在踢足球。
年級組長李老師在收拾照片。他看到了桌上的一封信。是四爸寫給他的信。爸的畫外音：“不能讓她搞對象兒，肥水不流外人田……”年級組長的臉上掛滿了得意的微笑。
小亮從外面畫畫回來，放下畫夾就去打水。開水爐用一把鎖頭鎖著。小亮偷偷兒擰開水龍頭，讓小水流兒灌到暖瓶里。他光顧著看水房老頭兒來沒來，沒想到開水都漫了出來。
“誰讓你這時(shí)候打開水啦！”老頭兒突然從屋里出來，見狀就橫他道。“師傅，大爺，我肚子疼�！毙×翉澭嬷亲�，“哎呀，疼死了……”“都是裝的！”老頭兒不買帳，“他們都是這么胡謅巴扯的！沒到點(diǎn)兒打啥開水？”“他們裝，我可沒裝。他們都是……狗戴帽子裝好人兒�！毙×吝呎f邊把暖瓶提到了手里。
“哼，沒一個好東西�！崩项^兒還在生氣，小亮已經(jīng)走出水房門了，老頭兒這才醒悟了過來：他摸摸自己光頭上戴的帽子：這罵的是我呀�！澳銈�小兔羔子！”老頭兒罵道。
四和榮也背著畫夾從外面走進(jìn)了學(xué)校大門。在教學(xué)樓前，兩人分了手。
四回寢室洗了把臉，就把水潑了出去。小麗正在外面玩兒。四喊她和自己打羽毛球。小麗不會打，四只能發(fā)球，基本接不到打過來的球。
榮也來打水。他見開水龍頭鎖上了，就把暖瓶放到水房，到校門口的藥店開中藥。坐堂大夫詢問他的病狀，榮自訴：“失眠、害怕、頭痛……”“神經(jīng)衰弱。要注意休息，每天煎一服藥吃�！贝蠓蛘f道。榮點(diǎn)點(diǎn)頭兒。
榮拎藥回來，小麗和四還在玩兒。榮走了過來�！罢脙海蹅z打一拍！”四把球拍遞給榮�！岸畟�球的！”四說。她開始發(fā)球。榮接球，他打得挺猛。四開始有點(diǎn)兒招架不住，一會兒，她就打得很有勁兒了。有的球，榮甚至都難招架。四狠狠抽球。榮見四來真的了，他也只得認(rèn)真打了。他脫去了外衣。小麗在一邊兒給他倆加油兒。
“四比二！”四邊打邊查球�！皳Q發(fā)！”“還差兩個球。十比十六！看誰贏！”四很有精力。榮最后兩個球得分�！岸仁 彼挠趾暗�。
“好了，我走了。我還得出去煎藥呢！”榮說�！安恍�，再來一拍兒！”四不干。這時(shí)，遠(yuǎn)處傳來小麗媽的喊聲。“小麗，你媽喊你呢，回去吧。”四說。她的臉上全是熱汗�！拔曳谴驍∧悴豢桑 彼f。榮只好擦擦臉，撿起球拍�！伴_始！”四喊道。“一比零�！薄耙槐纫弧！薄耙槐榷�！”
夕陽漸漸西斜，天慢慢暗了下去。天邊火燒云的金邊兒也在漸漸變淡。四越打越來勁兒。榮有些力不從心了�！笆灞染牛 薄笆染�！”“加油兒！”四用呼喊為自己助威。“十七比十！”“十七比十一！”“換發(fā)球！”
天邊只剩下了一條亮邊兒，球已看不清楚了。四打完了最后一個球�！拔亿A了！”
四終于累倒在草地上……
兩天后，四帶沃麗姐姐一起回家。沃麗和哥聊天兒的時(shí)候，四就在門外偷聽兩人說話。她心里多么希望哥跟沃麗能成雙配對兒，好解除爸媽和哥的精神負(fù)擔(dān)啊。
四把臉緊緊貼到門上，恨不得把兩人的每一句話都聽到耳朵里。沃麗在問：“你看過《麥克白夫人》嗎？你覺得，莎士比亞寫得好嗎？”
“看過。莎士比亞的全部劇作我都看過。老莎真是挻歷害的，他寫的劇本，都有深刻的人生哲理，跟我寫得差不多兒�！备绯舨挥X兒道。四聽了直想樂。
“你喜歡音樂嗎？”沃麗又問哥。
“還行吧。我原來有把小提琴，是**紅衛(wèi)兵抄家時(shí)沒收一個德國工程師的，在寄賣商店賣。我花二十塊錢給買來了，現(xiàn)在也沒心思拉了。不過，我一拉琴的時(shí)候，連我家的豬都老老實(shí)實(shí)地聽，還在地上像唱歌跳舞似的，聽得連食兒都不吃了�！彼奈嬷欤铧c(diǎn)兒笑出聲兒來。
屋里，哥不再說話了，也沒話可說了。沃麗也張了張嘴，她也沒話兒可說。四為了聽得更仔細(xì)一些，就往前使了使勁兒，沒想到因?yàn)橛昧^大，一頭擠進(jìn)了門里，差點(diǎn)兒摔了個仰巴叉。見到人家妹妹這樣兒，沃麗羞得臉更紅了。
過后，四偷偷兒問哥：“咋樣兒��？行不行��？”“啥咋樣兒？你養(yǎng)豬呢，這個胖不胖，那個劁沒劁？”哥不想說自己的事兒�！澳阊b啥呀？想媳婦兒都想得睡不著了吧？”四推了他一把�！靶軜觾�！”
“就那樣兒唄。母豬跟公豬都是豬，又有不是豬的。”哥又拿起書來看。他心里想道：現(xiàn)在是你們要娶媳婦兒，不是我娶媳婦兒，你們說行就行，你們說不行，我說行都不行。你們愛誰就是誰，老子還不伺候你們了呢！
“咋樣兒？”四私下笑著問沃麗�！澳阆矚g音樂嗎？”她拿腔拿調(diào)兒學(xué)著沃麗的話�！澳憧催^莎士比亞的《麥克白夫人》嗎？”
“去……”沃麗早已經(jīng)漲紅了臉。
“來，吃菜，別裝假�！卑纸o沃麗夾菜。爸對她說：“你舅當(dāng)時(shí)是我們班的頭兒。他的毛筆字兒寫得好，連日本教員都管他要字，好帶回日本去。要不是這個那個的運(yùn)動……唉，一直沒個消停，他早就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兒了�，F(xiàn)在他干啥呢？”
“在煙酒公司當(dāng)經(jīng)理呢。”沃麗說。她抿著嘴兒往里送菜，樣子很著人笑。
“哎，我表弟可能也在那兒。他叫林巖。那小子，是我姑的兒子，他爸是個破貨，就知道搞女人�！卑趾攘丝诰普f道。
“啊，他上過我家。是不是長個長方臉兒……”沃麗歪著頭兒比劃著。
飯后，四又溜到了哥的屋子里。“你們到底咋樣兒了�。堪�？”
“哼，找個媽吧。都快成老娘們兒了。啥都不能太老了，一老就成媽成奶奶了�！备缬痔稍诳簧峡磿�
“人家才二十八。”四不服氣地說�！澳氵�比人家大兩歲呢。你就成老爺爺啦？啥話呢！”
“去，少在這兒得得。煩死了�！备绮荒蜔┝�，他干脆把書蒙到了自己臉上，不再搭理妹妹。
“熊樣兒�！彼囊а狼旋X：“真沒出息�！�
哥仍在炕上躺著。哥在內(nèi)心無望地獨(dú)白：“哼，愛情？哪兒有愛，哪兒有情？我看上的，人家不讓成，我沒看上的，人家非讓成不可。他媽了個巴子的，我要是蔣介石，想要誰就要誰，就是要豬八戒，也不行說’不是姑娘了，不行！‘”哥煩躁地一把把書扔到了地上。
四和沃麗回學(xué)校以后，因?yàn)榭偸浅騼鹤硬豁樠�，爸又對大兒子開打了：“身邊現(xiàn)成的不想法兒整到手兒，偏想要那個半大老娘們兒！養(yǎng)的豬羊都有本事搞對象兒，說下崽兒就下崽兒，就你是個死葫蘆？！”哥疼得像狼一樣兒嚎叫，整個院子里都是他的鬼哭狼嚎。
一輛汽車在山里行駛。這是美術(shù)班去農(nóng)場勞動。四和喬娜兩人靠著坐在一起。路面坑洼，汽車顛簸，為了打發(fā)寂寞，四和同學(xué)們開始唱歌，唱完這個唱那個，一直唱得嗓子再也唱不出來。小亮在車廂一角坐著，他的表情低沉，鼓眼泡兒顯得很有主意。榮看著遠(yuǎn)處，也在想著什么……
到了農(nóng)場，班任吳老師分配四做飯，同時(shí)做飯的還有喬娜、小亮。兩個女生商量晚上做疙瘩湯。小亮出去抱柴禾。三人忙得很熱鬧。
晚飯終于做好了，大家也都就緒了。四喊大家開飯。同學(xué)們吃得很香。四得意地坐在凳子上，晃動著兩腿沾沾自喜。
上午，四忙完中午飯的準(zhǔn)備工作，她就到宿舍休息。躺在床上，一絲憂傷又襲上了心頭，想起小亮對自己的傷害，她的眼淚又慢慢流了下來……每當(dāng)四一個人獨(dú)處的時(shí)候，就會想起說不清夢里還是現(xiàn)實(shí)的思路：有一天，爸拿回來一個小瓶子，跟媽神秘地嘀嘀咕咕了一通，然后就把手里的瓶子放到了立柜上面。在四的心里，還有這樣一件事情，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爸和媽因?yàn)槟莻�小瓶子，發(fā)生了激烈的爭論，兩人說了很多關(guān)于生與死的話，四恍恍惚惚覺得這件事情跟自己有關(guān)，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爸最后把瓶子故意弄灑了，亮晶晶的小珠子滾得到處都是，很好玩兒。四就經(jīng)常偷偷兒踩著凳子玩兒那些小珠子。小珠子像天使的眼睛，銀亮銀亮的，非常漂亮。四對它們愛不釋手�？墒�，爸卻不讓弟弟玩它們。有一次，四給弟弟弄了幾粒小珠子玩兒，爸知道以后，狠狠打了老姑娘一頓。
爸看到老姑娘長得越來越好看，心里就又有了別的想法兒。再說，她的腦子比哪個孩子都靈活，爸就不敢再做什么事情，只是心里覺得，老姑娘越來越大了，越來越能吃，真是虧大發(fā)了，不從她身上撈點(diǎn)兒啥東西，真就虧死了。而四，卻對這些一無所知，還是天真活潑，胸?zé)o城府。
只是，后來四再偷偷兒玩兒那些小珠子才發(fā)現(xiàn)：它們都不見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亮在外面敲門。四知道一定是小亮，就故意沒吱聲兒。小亮直接推門進(jìn)來，板著臉兒說：“人家都在那兒干活兒，你咋回來休息啦？你就不怕別人兒說你偷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