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尋短見
作者:
藍(lán)天 更新:2018-09-27 10:43 字?jǐn)?shù):6202
郝運覺得無顏再見江南父老,就一心要死在奉安了。
這一天,三轉(zhuǎn)兩轉(zhuǎn)卻轉(zhuǎn)到了五峰水庫。
其實,若是個靈敏的人,斷不會在這么一處所在尋短見。
可巧這蠻子偏是個高度近視,色彩分不甚清,就將一片的油污看成了一汪碧水。
人便在庫邊繞走,嘴里還要詠出兩句詞來: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當(dāng)下心里也閃出些疑惑:人說北方的冬天寒不可當(dāng),怎的連一片冰雪卻也不見?
害得他來奉安后枉買了一件羽絨服。
想想在報上讀過,地球是在一年年地變暖,便猜斷這就是暖冬了。
想過了,就又詠詞,一副超然的模樣。
這樣地近了水走卻嗅不出一絲怪惡味道,就只怪郝運嚴(yán)重的鼻炎了。
郝運走到西面的一處靜灣,心想就是這里了,嘴上說別了,操蛋的人生,人就很瀟灑地跳了下去。
跳下去了卻覺得有些不對勁,看時,只膝蓋以下落在水里,全不見水下的腿腳。
蠻子卻不覺悟,只道是跳在石頭上了。
就又回到岸上,挪了挪地方,嘴里說真他媽操蛋,就又下去了。
這一回蠻子留心體驗了,果然覺得哪里老大不對勁。
兩只腳是沒有踩在石頭上,但它們分明不象是在水里穿行。
看時,蠻子就惶惑了:他的身子是在慢慢地、緩緩地沉入“水”里,就很自然地想到了電影里的慢鏡頭。
但是沉著沉著,沉到羽絨服膨浮了水面卻不沉了。
蠻子想:他媽的定格兒了。
這么定格兒了一會兒,岸上不知幾時卻站了兩個人。
見那年輕些的手拿長繩沖他一甩,蠻子就下意識地接了,那老的卻罵:你是瞎子?有找這地方尋短見的么?!
別了趙炎,江海覺得情緒果然低落了一些,抬頭望了望,卻是灰蒙蒙的一片陰天。
江海想:奉安的天空原來只是分不出個四季,現(xiàn)在索性是連早晚也不分了。
看過表,才到十點。
想想第二件事需是午時做的,便橫生一念,伸手?jǐn)r了一輛“面的”。
見開車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江海便有些猶豫。
有著一些姿色的婦人就說:你這人也是怪性,攔了車卻又不說去哪兒。
江海不好意思地說:我是想要不要換一輛坐。
婦人笑道:你是要換一輛“夏利”么?如果不是,你又有什么必要呢?
江海也笑了說:倒也是。
就坐進(jìn)去,說:我剛才猶豫,是因為來去路上用不了十分鐘,而中間你卻要等我半個小時。
婦人一邊啟動了車一邊說:這有什么關(guān)系?我在哪里也是一個等。
你如果十分過意不去,可以多加些錢給我嘛。
哎,你還沒說你要去哪兒呢?
江海說是怪性了,去五峰。
婦人把車慢下來,看了江海一眼,問道:你是說要去五峰么?聽江海又回了一聲,婦人索性將車靠邊停了。
江海說:你是怕我打劫你,所以就不想去了,我還是換一輛車的好。
婦人聽了又笑了,說:打劫的有你這樣善相的么?我是聽你說要去五峰,就生怕是又載了一個有去無回的。
江海說:這么說來你原是載過的。
婦人說:不是怎的?前一天,有個蠻子打我的車,去了五峰水庫,就讓我回了,結(jié)果晚上就聽說蠻子在五峰跳水了。
只是又被人救起,沒有死成,可他本意卻是要有去無回的。
江海反倒來了興致,說:我非打你的車不可了,不過你倒不必?fù)?dān)心,我不是說了么,來去十分鐘,明擺著是個有去有回。
況且,我只到留日臺下,并不上水庫。
婦人便將車重又開動,一邊卻說:雖是如此,我也曉得今日載的還是一個不同尋常的人。
江海卻只管問蠻子的事:你講講那個蠻子,怎的就不想活了?不想活倒不稀奇,只是怎的就選了這么一汪臭水?又是怎的被人救回來?
婦人就咯咯地笑個不夠,說:我也是后來才知道,那蠻子是在奉安被人坑騙了才不想活的。
他打車的時候我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說去水庫。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
我覺得那個地方是足可以將自殺的念頭也扼殺了的。
我當(dāng)時甚至想或許他是“綠色和平組織”成員呢。
也是后來才曉得的,這蠻子卻是個高度近視,鼻炎又害得一蹋糊涂,所以在他眼里鼻子里五峰或許就是天堂了,豈有不跳之理?就跳了。
其實若是好水蠻子也就死定了,至少也會沉到水底喝些水。
這里蠻子就該謝五峰油污的水了:蠻子跳進(jìn)去了,卻遲遲不肯沉底,就那么在水面浮著,很有功夫的樣子,這就有了足夠的時間等人來救他。
江海也笑個不住,問道:后來呢?
婦人說:聽說是蠻子所在的公司要起訴的。
江海說這才是道理,他既然舍得一死,哪兒如帶了它去法庭上,或許真能告回一些錢財來。
不是這樣的,婦人說,他是要告騙他的公司,但同時,他主要告的是奉安對他身心的污染。
噢,江海說,這倒是件有意思的事,可這官司也就更難打了。
奉安的百姓也是厚道,被染了那么多年也沒有告過,倒要讓這蠻子占先。
心里又想:方才縣長答應(yīng)得那樣痛快,怕是與這官司也有些關(guān)系,他是擔(dān)心整個奉安的污染都要被牽扯進(jìn)去了。
說了一陣子話,才到了留日臺。
婦人笑道:只五里路,咱們走走停停的卻用了十分鐘,我也是只管跟你說話,把這車開得如同散步,如果按時間算你就應(yīng)該付我雙倍的錢了。
江海笑道:這你可怪不得我,方向盤明明是在你的手里,哎,你把車停在前面山腳下就行了。
婦人詫異道: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分明不是個去處,你是來約會的吧?
江海說也算是吧,是來會一塊石頭。
婦人說這就越發(fā)讓人糊涂了。
江海說你只管在這里糊涂半個小時,我就回的,我現(xiàn)在就把錢先付了。
婦人說:你這么說就把人看扁了,你要非讓我收我就只收一份來的,那你也就怪不得我不管你的回了。
江海說那我就先去了。
救郝運的兩個人,老的是汪清,年輕的卻是項巖。
這日項巖早早的便去了水庫,本是要與趙長水汪清兩個喝幾杯的,不想趙長水去了局里開會還沒回來,便在汪清那里坐等。
等得不耐煩時,自是要去門口張望的,卻望見了超然的蠻子從房前繞到水庫西面,踩了與水相連的山腳慢走。
項巖就喊了汪清出來,指了蠻子道:您看那個人,不會是要自殺吧?汪清說:除非不想好著死的人才到這里尋短見。
說著話,那里郝運已經(jīng)跳了第一次,樣子是跳,結(jié)果卻象在趟水。
項巖說聲不好,從窗下拿了根繩子頭里跑了,汪清沖水里的蠻子罵了聲雜種操的,也后腳跟著去了。
等二人將油汪汪的郝運弄回來時,趙長水也回了。
趙長水問汪清:這是怎的回事?
汪清說我們也沒顧得問呢。
趙長水便問那蠻子:你是來煉油的么?
郝運卻說:大哥,救人救到底,先給我找些衣服換吧,不然我就要冷死了。
趙長水就跑回站里拿了自己的衣服給他。
蠻子換了,又到爐旁,烤得身子不抖了,才將眼淚洶涌出來,把前因后果如泣如訴地說了。
三個人憤慨了幾句,又安慰郝運:這錢你怕是找不回了。
郝運說正是因為找不回,所以我也不用回了,誰知道偏又被你們救了。
汪清說這話你只說對了一半兒,救你的主要是庫里的水。
郝運便又記起了剛才的疑惑,就問:對了,你們這庫里盛的是什么水,我怎么覺得稠乎乎的?
趙長水笑道:油水。
遂將污染的事也對他講了。
汪清補充說:你跳的地方正是個死灣子,油泥十分的厚實,要沉底得花些工夫。
趙長水說:所以,你首先得謝謝這里的水。
郝運就叫起來:我的天哪,早知道如此,倒不如跳個糞池了。
你們說我會不會被污染出一些毛病來,比如心肝肺皮膚呼吸什么的?這么說著,就真的干咳起來,一邊咳一邊還要說:這樣也好,我倒決定不死了,我尋思是該告?zhèn)狀了。
我先告奉安掠我錢財,若沒個結(jié)果,就二告奉安染我心肺。
那塊石頭果然被風(fēng)化了許多,江海幾乎要認(rèn)不得它了。
江海記得那個夜晚他和劉玉玲是在雪上踏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了這塊孤單的石頭,然后他們撣掉石上的雪,坐著說動人的情話,說到情真處,也蒙出些?菔癄一類的誓言。
然后他們在雪地里滾抱,那些被滾過的雪便紛紛地融化了。
但現(xiàn)在它臥在那里卻顯得那么渺小那么孤獨,只有從它身上分化來的無數(shù)的沙粒靜靜地、靜靜地陪在周圍。
江海禁不住熱淚盈眶了:石頭哇石頭,你怎的真的就爛掉了呢?是因為我背棄了誓言你才這樣的嗎?還是因為你先風(fēng)化了所以我們才心心相遠(yuǎn)?這時候,就有些很大的雪花從天上輕輕地、輕輕地飄下來,飄落在石上,融化成很小的一片濕跡。
江海見了止不住就哭出聲來。
哭著哭著,就有了另一種哭聲和了進(jìn)來。
江海聽了,說:石頭哇,是你也在哭么?
那另一種哭聲便放開了,分明是來自身后。
看時,卻是那個婦人立著,早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江海忙把眼淚擦了,說真是不好意思,一個大男人跑到這里,卻是來發(fā)神經(jīng)。
婦人哽咽道:您上車時我就覺得您不是個俗人,感覺很熟的,這時候我就曉得您是誰了——我看過您的書的,并且被那個雪夜和這塊石頭不知感動過多少回呢。
江?嘈Φ溃耗切〇|西不過是編來哄人的,你卻癡信了。
婦人說:江老師,您不用掩飾什么的。
過去聽人講,說文人是性情中人,到今日才真正曉得這幾個字的意思。
江海覺得時間已是不短,就說我們回吧,今天你載了我怕是誤了不少買賣呢。
婦人說:我倒覺得今日是收獲最大的一天。
回的路上車仍是開得緩慢,人卻比來時沉寂了許多。
下車前,江海扯出一張五十元的票子,猶豫著遞過去。
婦人卻不接,說江老師,您覺得我能收您的錢么?
江海再要堅持,婦人便有些惱了,說:江老師,您難道就是這樣理解女人的一顆心么?
江海便不好再堅持了,默默地下了車,緩緩地向前走了,走了幾步回頭看時,婦人的車卻還在路邊停著。
又走出幾步,身后就有馬達(dá)聲響了近來,把江海超出一些卻又停了。
江海近些問:還有什么事么?
婦人就盯了江海的眼睛說沒有,只是有個念頭想了一路,還是跟你說了的好。
我們回的路上,我只是悶悶地開車,你曉得我是在想什么嗎?
江海搖搖頭。
婦人說:我真是希望連車帶人被你打劫一次!婦人說完這句話,便猛地開動車,疾馳而去,留下江海癡癡地立在路旁。
李月蓉說方圓,給我講講你和江海還有你老公好么?
方圓笑道:我曉得你一直好奇呢,其實我也想找個人透透心,不然也真是憋得慌。
好,下面我就講給你聽——
先給你講講我和江海吧,這肯定是你最想聽的。
對許多人來說,我和江海的關(guān)系永遠(yuǎn)是個謎。
首先,他們當(dāng)然會往戀人或情人什么的那兒想,這很自然,也很正常。
但是接下來他們肯定會有更多的疑惑:怎的不單單象是一對兒情人呢?
怎的象是比情人要復(fù)雜得多呢?這就有些接近實質(zhì)了。
我和江海的關(guān)系真的是很復(fù)雜呢:我們是朋友,是兄妹,是師生,是同志,是知己,最后當(dāng)然還是一對戀人或者情人。
這就是我們關(guān)系的全部了,夠不夠復(fù)雜?可是,從另一個意義上講,我與他其實又是再簡單不過了:我們可能什么都不是。
我們從來沒有明確地界定彼此的關(guān)系。
我們的心靈可能彼此相通,但我們不曾做過什么,我們甚至連個愛字也不曾提過。
這也是我們關(guān)系的全部了,夠多簡單,多單純?
所以,如果簡要地概括這種關(guān)系就是這樣:一種單純的復(fù)雜,一種復(fù)雜的簡單。
你覺得不可思議吧月蓉?你可以不理解,但我講的卻是事實。
細(xì)節(jié)的東西我想就不用講了吧,何況我與江海之間至今也沒有多少細(xì)節(jié),有的只是許多的心理。
我只想告訴你,我愛好寫詩其實只是因為有個江海。
十多年前,我認(rèn)識江海時就想:如果想不斷地理直氣壯地守在這個人的身旁,我就應(yīng)該寫小說。
你知道,江海寫小說早就有些名氣了。
于是我就讓他指導(dǎo)我的小說。
江?戳苏f我可能比較適合寫詩。
詩就詩吧,反正都是文學(xué)。
說起來連我都吃驚:我是因人及詩的,但那些詩卻寫得很漂亮。
你不能不說我挺有才的。
可我知道,那全是因為有了江海。
我發(fā)現(xiàn)即使在詩里,我也可以與他相守:我在詩里和他交談,向他傾訴一縷一縷的思緒。
當(dāng)然要蒙朧些:有時候他是一朵白云,有時候他是一片紅葉,有時候他甚至是一道流水。
與他在一起,真的會生出許多美妙的感受。
你不要把它單單理解為愛情。
但是后來,有兩年的時間吧,我不得不離開了詩。
先是江海裝做很偶然的樣子問我:怎的一直也不見你談戀愛呢?我說怎的沒談?他問在哪兒?我說在詩里。
江海聽了就不言語了。
過了好長時間,有一天,我讓他看一首不太蒙朧的詩。
我問他寫得好么?他說好。
我問能發(fā)表么?他說能。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說:方圓,你真的該戀愛了,真的該結(jié)婚了,詩畢竟是詩,日子畢竟是日子。
我說可是我心里只有詩。
他說那就寧可不要詩。
月蓉,你應(yīng)該知道我當(dāng)時是多么恨他,真的如你所說:這個人忒是不通情理。
一氣之下,我真的告別了詩。
我真的去戀愛、結(jié)婚了。
這就自然地說到了我老公。
還記得那次在歌廳第一次看見他時你說過的話么?你說真是不可思議。
我知道你那句話的意思。
我很清楚我嫁了一個什么樣的人。
我在搞對象時就發(fā)誓了:不嫁有才的,不嫁英俊的,不嫁深沉的。
我嫁給我老公是因為他愛我,他在意我。
真的,他特別知道珍惜我。
那時候我見他真是很快活呢。
我曾經(jīng)問過他,怎的你每天都這么高興呢?
他說:因為我娶了一個漂亮的老婆,而且我還娶了一個會寫詩的老婆。
你聽聽月蓉,倒象是他娶了兩個老婆似的。
開始的時候我是賭氣是被迫地遠(yuǎn)離了詩,到了這時我已經(jīng)是心甘情愿了。
我想:有一個這樣愛我的老公,今生足矣。
我還要什么勞神的詩?有一段時間我?guī)缀跻呀?jīng)忘記了詩。
只是到了這個時候,偶爾地想起江海當(dāng)初的所為,覺得那實在是一種有情的殘酷,一種善良的無情。
但是,快樂的時光僅僅持續(xù)了兩年。
我至今仍然認(rèn)為責(zé)任不在我,而在于我老公。
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逼我重新走回詩里。
我記得是我兒子滿月那天,詩的影子重又飄了過來。
當(dāng)時我老公很興奮地說:寫首詩吧,方圓,寫首紀(jì)念咱們兒子滿月的詩。
我一下子聽愣了。
他從不曾跟我談起過詩。
他說你怎的那樣看我,我說錯了什么話么?我曉得自己有些失態(tài),就說:沒有哇,我是想一個滿月哪里就能寫出一首詩來?
你看,他說,還是我說錯話了嘛。
以后他就開始不斷地提到詩了。
最后我只好求他:你別勸我寫詩好么?我那個可憐的老公真是有些不知好歹。
他說寫吧方圓,我不能讓人總是說我們,說你是才女變成了主婦,說我是醋缸淹沒了你的詩。
不知是絕望還是感動,我?guī)缀跏强拗鴮λf:可是我現(xiàn)在心里只有兒子和你,沒有詩。
他說沒關(guān)系,慢慢會有的。
沒辦法,我只好胡亂涂摹幾句糊弄他。
他就拿著那些“詩”去報社讓他中學(xué)時的一個同學(xué)看,回來就對我說:我多給你創(chuàng)造些條件,你會行的。
我問什么條件?他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沒過多久,他告我說,他幫我活動好了,報社同意接收我。
我一下就火了。
我問他:誰說我要去報社了?我不去!他就軟聲細(xì)語地勸我求我。
我沒辦法,就異常平靜異常認(rèn)真地對他說:你知道你這么逼我的后果是什么嗎?
我告訴你,一旦我走回詩里,我的心里可能就不再有你而只有詩了。
他哪里曉得我的詩是如何寫成的?他聽了也嚇傻了,臉都白了。
但最后他還是沉重地點了頭,說:只好如此。
去報社上班前的晚上,我老公獨自一人上床睡了。
我呢,就任著靈魂在詩里游蕩,它理所當(dāng)然地就飄到江海那兒去了。
寫完了一首詩,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
看一看床上的老公,再讀一讀詩里的江海,我的眼淚就忍不住地流下來了。
腦子里不知怎的就晃出了一幅畫面:蕭蕭的風(fēng)里,涼涼的易水河邊,荊軻長別太子丹。
還有兩句悲壯的詞兒在耳旁久久地回響: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
聽到這時,李月蓉早已是淚流滿面了。
江海買了些熟食回到家里,劉玉玲已在廚房忙得差不多了。
江海說你歇歇吧,我來練練手藝。
劉玉玲說我閑著也是閑著,手就沒有停。
便一同忙起來,一邊說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只是劉玉玲的話里自然地還是要帶些刺:怎的今日舍得在家吃頓飯了呢?你這一在家可不要緊,不曉得多少人吃飯也不香了。
江海就解釋,說今天先是忙了找縣長的第一件事,然后就回家干第二件更重要的事。
見劉玉玲沒有反應(yīng),曉得她一準(zhǔn)是忘了今天的日子。
擺好了菜,江海為劉玉玲倒了一杯酒,給自己和女兒斟的卻是飲料。
女兒說:爸,今天做這么多好吃的,是過節(jié)么?
劉玉玲也說:我也奇怪呢,不曉得你爹擺的什么鴻門宴。
江海說:玉玲,你竟把自己的生日也忘了。
劉玉玲算了算,也就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也就說:往后的生日那也沒什么好過的。
江海聽了,心里自是又多了些沉重,臉上卻笑著,說:不好過也要想著往好里過,來,祝你生日快樂,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