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作者：
玄暉 更新：2023-11-17 07:21 字數(shù)：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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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皎是個劍客，窮到去橋洞撿爛葉子吃，可她總把劍磨得雪亮，和她的眼睛一樣。
我第九次見她，是我那半死不活的果脯鋪子終于開了大張，香住了在太守府里最受寵的劉姨娘的嘴。
劉姨娘笑吟吟：“我瞧你倒是面善�！�
她頭上流蘇明晃晃的，說話像黃鶯在叫。
我在人們嫉妒羨慕的臉縫隙中，瞧見阿皎在笑。
她站得遠遠的，陽光落在她頭面上，更顯燦爛。
“掌柜的，恭喜發(fā)財��！”
她沖我作揖。
我嘴角一抽，認命般包了袋杏脯，遠遠拋給她。
繩子沒系緊，杏脯灰撲撲滾了一地。
在周遭人復雜神色中，阿皎哼著小曲蹲下拾干凈，寶貝般揣進懷里。
“謝了掌柜！”
她走得飛快，話音沒落，只剩個發(fā)梢在風里蕩了。
“啊呀平康，你把這好東西送那女子純純浪費！”
“她連自己哪來的都不知道呢�！�
阿皎是個怪人，第一次沖我要杏脯時是個陰雨天，我瞧她可憐，給她捻了點。
此后她便賴上我了。
她在鎮(zhèn)子上四處打零工，風風火火來去。
任何人問她，她都會認真道：
“我啊，要打一柄世上最好的劍，成為最好的劍客。”
“值啊，我就是為這活的。”
所以在我冒著大雨把燒得神志不清的她拖回鋪子的前一刻，我還真以為她是屬蟬的——只需喝風就能活得很好。
我把她堆在墻角，自己上床烤火去了。
窗外雨滴淅瀝，忽響起急急敲門聲，聲音透過雨幕顯得不真切：
“張掌柜，劉姨娘請您到府上做果脯，說是新鮮的才好吃。”
我正欲答應，卻聽一叫我汗毛倒立的話：
“別去，你會死的�！�
轉(zhuǎn)身，果不其然見阿皎慢吞吞爬起來，貪婪地在爐邊來回烤手，衣裳上冒出絲縷的白氣。
門外管家催促聲越急：“時候到了，該走了�！�
我想將阿皎提出去，奈何她掙扎著幾乎把門框扒掉，嚷著：
“你不信，我同你一起去！我看你是個好人才提醒的，你看！”
我透過門縫，瞥到那管家懷里似有亮光一閃。
我心頭一凜，渾身低聲：“你真的能保護我？”
阿皎笑嘻嘻：“我可是劍客，張公子�！�
張公子？
我胸口似被狠狠一擊，來不及說什么就被她扯出門。
外面雨霧彌漫，太守府檐下的大紅燈籠無聲飄搖，像是爛熟的果子。
太守坐在檐下，臉色蒼白似死人，見我只是遠遠點了下頭。
府內(nèi)樹木蓊郁，管家說直接帶我去劉姨娘房中。
這怎么行！
“怕是不妥當。”我唯唯諾諾，低頭瞥見路過婢女裙擺搖曳，隱約有血滴流下。
我大驚正想跑，卻被他攥住手腕，疼得我當場彪出淚來。
管家原本和藹的笑竟透著猙獰：
“走罷，張公子�！�
“阿皎，阿皎！”
我扯嗓子喊，卻見她歪著頭，臉隱沒在霧氣里。
一晃神不見了。
我恨死她，邊罵著白眼狼，邊被架著來到廂房前，門“吱嘎”開了，我嚇得跪在地上。
劉姨娘雙腳懸空，臉色青紫，舌頭伸得老長。
早不知道死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