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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從越 更新：2023-11-23 10:55 字?jǐn)?shù)：1921
05
寢殿不似外殿那般喧鬧，道旁站著一列垂手而侍的太監(jiān)宮女，見我進(jìn)來，并未有阻攔的意思。
皇帝躺在龍床上，床的下首擺著一個長條桌。
兩個道士手持符紙，念念有詞。
顧娘娘被褪去衣裳，綁在桌子上，她看見我來，掙扎了片刻，又沒了動靜。
「懷璽，朕要用膳了，你有什么事明日再說�！�
皇帝神色淡然地望著我，似乎并不打算為眼前這場景做解釋。
但我知道的。
東瀛秘術(shù)里有一味藥膳，據(jù)說可以長生不老。
但藥膳需要用膳人的精元滋潤之女的血肉，其中以妻妾為最佳。
人心都是肉長的，勿論是什么人，也不舍得拿自己的妻妾來干這種勾當(dāng)，況且此方失傳已久，如果食用不當(dāng)可能導(dǎo)致自己暴斃身亡。
我昔年聽說我這活爹派童男童女三百人去東瀛求長生秘方，只當(dāng)笑話聽了，并未放在心上。
未曾想他真求得了藥方。
可即便求得了又如何？
這東瀛島上的人，嗜好極為惡心下流，這藥方也不過是他們?yōu)榱藵M足自己的變態(tài)私欲而寫的，有沒有效果誰都不知道。
而他，大宋的天子，居然信以為真，還拿與自己相伴多年的妃子開刀！
「朕讓你滾出去！」
皇帝抄起酒杯，砸在了我頭上。
我伏在地下，大聲道：
「陛下，兒臣聽聞您苦黎家得勢已久，兒臣愿為陛下排憂解難！」
皇帝聞言，果然來了興趣。
他揮手屏退上前的侍衛(wèi)，示意我講下去。
我這三年，雖深居簡出，但也靠著老師和顧娘娘得知了不少廟堂紛爭。
自從外祖將胡虜驅(qū)趕至陰山外、黎家獨(dú)女自戕冷宮后，向來只在戰(zhàn)場上活動的黎家開始滲透朝堂。
光去年科舉高中的三百五十七人中，黎家子弟、以及與黎家交好的世家子弟就占了兩百余人。
如今的朝堂，已是黎家的半個天下。
皇帝暴怒，卻也無可奈何。
他今天動了黎家，明天遠(yuǎn)在邊關(guān)的黎大將軍就會造反。
大宋重文輕武，擅長打仗用兵的也僅有黎家一個。
若大將軍真反了，他也只能干著急。
我伏首道：
「陛下，顧貴妃是黎家安插在您身邊的眼線，您拔除她可以，但萬不能在此時動手。」
「眼下尚不清楚宮中還有誰是黎家的眼線，您若將貴妃殺了，就找不出貴妃的線人，也無法以監(jiān)視天子之罪懲治黎家�！�
「黎家沒了這一枚棋子不要緊，線人還可以與其他眼線交遞情報，陛下，務(wù)必要用貴妃來釣出那個線人，方可永絕后患！」
皇帝歪著頭看了我半晌，忽而笑了：
「皇兒，抬起頭來。」
我依言揚(yáng)頭，床上的皇帝皺著眉頭，眼中一片清明冷靜。
哪還有朝堂上那荒唐的模樣。
片刻后，他抓起酒盅，直接砸破了我的額頭：
「皇兒啊皇兒。」
「你和你那死鬼娘長得真像。」
「就連騙朕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06
聞言，我背上出了一片冷汗。
我不改面色，故作沉靜道：
「陛下，您是兒臣的天，兒臣能不能活只取決于陛下一句話�！�
「三年前，黎氏背叛您，害得兒臣食糟糠、宿柴房。期間兒臣想了很久：為什么陛下不賜死兒臣？」
還未等皇帝開口，我就回答道：
「陛下并非拘泥于兒女情長之君，陛下此舉是意圖借兒臣來引出后宮中曾與黎氏勾搭的妃嬪。」
「比如今日的顏氏、宋氏，以及皇后，她們都曾與黎氏暗中交好。在兒臣蒙塵后幾人難忍婦人之仁，多次接近兒臣，最終被陛下一網(wǎng)打盡�！�
「陛下圣明！兒臣恭賀陛下！」
我又俯首下去，結(jié)結(jié)實實磕了幾個響頭。
后宮其實與前朝沒什么區(qū)別，只不過前朝的勢力雖盤根錯節(jié)，但也有跡可循。
而后宮里更多的是暗流涌動。
每位嬪妃都是家族安插在皇帝身邊的棋子。
前朝大臣交好，就是結(jié)為幫派�？珊髮m妃嬪關(guān)系好與壞，卻很難牽扯到家族關(guān)系好壞上去，
畢竟有「爭風(fēng)吃醋」「勾心斗角」這層外衣罩著，誰知嬪妃相斗是為了家族榮耀還是為了天子恩寵呢？
皇帝望著我，眼中閃過一絲猶疑。
我又道：
「陛下既已經(jīng)處決了她們，定要考慮她們背后的家族，現(xiàn)在大宋有黎家在西北虎視，廟堂之上也滲進(jìn)了他們的勢力�！�
「若黎家和顏家、宋家、國舅家聯(lián)合，想必我大宋定將遭受腥風(fēng)血雨。」
「陛下若信得過兒臣，只消給兒臣半年時間，兒臣定能將他們?nèi)宜蜕蠔|市的刑場。不出一年，兒臣便能撕碎黎家在朝堂上的羽翼�！�
寢殿里靜默了許久，落針可聞。
最終，許是皇帝的猜疑心戰(zhàn)勝了他的理智，他將顧娘娘從桌上扯下來，一把丟進(jìn)我懷里。
我抱著顧娘娘，退出了寢殿。
命人安置好其他幾位娘娘的尸身后，我?guī)е櫮锬锘氐搅宋覀兊膶m殿。
一進(jìn)宮門，我就癱坐在了地上。
現(xiàn)在回想，依舊心有余悸。
我這位好父皇，不是好 色昏聵之徒。
他懷疑宮中還有人心懷異心，便借這三年將自己打造成一個沉迷酒肉的昏君，讓對方放下警惕。
他騙過了我、騙過了宰輔、甚至騙過了朝夕相處的顧貴妃。
他不殺我，不是因為我是他唯一的女兒，而是想找一個機(jī)會釣出前朝后宮里不忠于他的人。
而此舉極有風(fēng)險：萬一是他自己多想了怎么辦？萬一前朝后宮所有人都同意和親怎么辦？
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和親，君無戲言，他必須將公主送去和親。正如大臣們所說，一旦和親，三年五年內(nèi)雙方都不能有戰(zhàn)。等胡虜修養(yǎng)好了，羸弱的大宋還真打不過驍勇的胡狼。
他在拿國運(yùn)去賭，而他也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