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莫
熙熙攘攘,煙火繚繞。
正午,酒樓里正是上人的時候,洗菜的切菜的顛勺的傳菜的,忙的腳不沾地不亦樂乎。
外面喊了一聲什么,廚子應了句,從木架子上取下兩只金黃滴油的烤鴨來,冒著熱氣放在案板上:“景若曦,把這個片一下!
“好的。”站在案板前的女孩子應一聲,一手扶著案板,一手拿起了一旁的刀。
刀是剔骨尖刀,略有狹長,給人種十分鋒利的感覺?晌罩@刀的手卻是女孩子特有的白皙纖細,指節(jié)分明,看上去似乎沒有一點力氣。
手的主人也是如此,景若曦是個不過十八九歲,文靜窈窕的女孩子,眉眼微微低垂著,面容姣好,但身形有些單薄。和無數(shù)窮人家吃穿不好,不得不小小年紀出來討生活的女孩子沒有什么兩樣。
可就這單薄瘦弱的姑娘,手腕微動,只見尖刀在手掌中行云流水的轉了一圈,劃開烤鴨的皮。
她手上的動作快的幾乎叫人看不清,不過是眨眼之間,一只完整的烤鴨就剩下個骨架。
骨架上一點兒破損都沒有,而一旁的盤子里,是一片片厚薄相當?shù)镍喨猓恳粔K上,都還連著金黃的皮。
簡直像是用尺子量過一般。
景若曦在這恒春酒樓后廚里是個打雜的,但比旁的打雜工錢要多一點,也不用干那些搬搬扛扛的重活兒,就因為這一手叫人嘆為觀止的刀工。
“若曦這刀工是真好,就是干了幾十年的老師傅,那也就是這水平了。”就連一向嚴苛的廚房管事也忍不住夸了一句,然后猜測道:“你家以前十有八九也是開飯店的,哦,也許是殺豬的!
景若曦低頭笑了笑,低聲道:“可惜我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可別勉強,慢慢來,總有一天能想起來的!闭驹谝慌允帜_利落配菜的婦人忙安慰著。
景若曦應一聲,抬頭的時候伸手撂了一下頭發(fā),遮去了眼中沒有來得及掩飾的一點亮光。
婦人端了兩個大盤子來,幫著景若曦一起裝盤,突然聽到外面鬧哄哄的。
怎么了這是?
還沒等眾人出去看看,一個小廝匆匆忙忙的沖了進來,臉色很難看,口中喊著:“伍嬸伍嬸,出大事了,找到伍大哥了。”
“什么?”婦人整個人呆住了:“他,他回來了?”
小廝臉色更難看:“不是,他,他……”
“他怎么了?”何洋葒急道:“你快說啊!
“我說了你別急啊!毙P糾結道:“他死了!
啪的一聲,何洋葒手中的盤子落了地。
“伍嬸你別急!本叭絷匾话丫o緊握住何洋葒的手腕,沉聲道:“到底怎么回事說清楚,伍大哥失蹤一年了,怎么就突然死了?哪里來的消息?”
“就在外面!毙P擦了擦臉上的汗:“外面那個池塘,剛才有人從里面撈出了幾塊人骨頭,然后就報案了。去了好些捕快,說從一塊骨頭上有個殘了的玉佩,有人認出來,是伍大哥常年隨身帶的。”
何洋葒身體又晃了晃。
景若曦雖然看起來單薄的很,力氣卻很大,一手托著有些往下滑的何洋葒,轉頭對管事道:“劉師傅,我陪伍嬸出去看一下!
“好好好,快去。”管事擺了擺手,催促道:“小心點啊!
景若曦幾乎是架著全身無力的何洋葒出了門,一邊安慰著:“伍嬸你別著急,哪能有這樣巧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他們看錯了……”
何洋葒使勁兒點了點頭,腳下的步子又再大了一些。
這是個野塘,就在飯店門面,沒走多遠便看見邊上圍了一圈的人,有穿著官府的,也有周邊住著的百姓來看熱鬧。
有人眼見看見了何洋葒,立刻喊了出來:“伍嬸來了,伍嬸來了!
何洋葒快步跑了過去,到了池塘邊,啪的一聲跪了下來。
池塘邊的草地上,果然零零散散的堆著一些白骨,一個大媽道:“大人,她,她就是何洋葒!
官差面無表情的道:“你就是何洋葒?”
何洋葒點了點頭,聲音有點哆嗦:“我,我就是!
官差將一塊只剩下半塊的玉佩遞了過來:“你看看,這個你認識不認識!
何洋葒將玉佩接了過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對對,這是我相公的……”
“這玉佩是纏在白骨上的,那這人應該就是你相公伍新春!惫俨畹溃骸澳愀覀冏咭惶税!
何洋葒的相公在一年前失蹤,音訊全無這會兒突然得知死訊,她嘴唇哆嗦了兩下,突然一嗓子哭了出來:“不可能……這不可能,他怎么會死了……”
官差有點不耐煩:“行了,先別哭了,先跟我們走一趟。要找你問點情況!
景若曦知道何洋葒已經亂了分寸,連忙一把將她扶起來,低聲道:“伍嬸你別急,我陪你一起去,半塊玉佩說明不了什么情況,官差也只是問一問!
可景若曦話還沒說完,便被官差一推:“閑雜人等讓一下。何洋葒,走吧!
那官差力氣大,猝不及防推得景若曦往后蹌了一步,一下子坐在地上,手邊碰著硬硬的,回頭一看,卻是一塊從湖里剛撈出來的骸骨,上面還掛著水草。
恐懼尸體和死亡是人的本能反應,就算現(xiàn)在是光天化日,一般人也受不了這么近距離的接觸一副骨頭?删叭絷匾苍S是嚇呆了,沒有普通人一樣大聲驚叫或者趕忙逃開。
景若曦的視線像是被那幾塊骨頭吸引了一般,在這一片兵荒馬亂中,竟然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
然后她略皺了一下眉頭,下意識的想要伸出手去,還沒碰到白骨,突然一只手挽住了她的胳膊。
“姑娘,沒事吧?”一個溫和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景若曦連忙順著那力氣站了起來,那人也就放開了手。
她往后退了一步,這才看見面前的是個年輕男子,竟然還是個美男子,一晃眼中,只叫人覺得五官清俊,眉目如畫,雖然英氣逼人,卻又帶著點溫潤如玉。
這人大約是一群官差中的頭頭,但是沒穿官服,穿著一身暗紅色錦緞長袍,看起來便質量上佳價格不菲。
景若曦習慣性的,仔細觀察了男人一下,她閱人無數(shù),自認看人十分的準。
這男人一定是高門大戶的公子哥,從小生活富足高高在上,因為家教森嚴所以慣常以君子之風示人。但眼睛卻出賣了他,他骨子里是心高氣傲的,大約是從小收到的贊許和愛慕太多,所以傲睨眾生,只是不屑表露出來罷了。
呵,自大的男人。
葉長安感覺到了景若曦看他定住的目光,但是卻也習慣了旁人的視線,沒有給予一點回應。
他見景若曦讓開了,吩咐道:“把這些骸骨收起來帶走。”
“是,葉大人!绷⒖逃泄俨顟,上來干活。
這都是證物,是應該是要拿回去給仵作檢驗的。
何洋葒已經被官差拉著往前走了,口中不知道在喊什么,景若曦忙追上去幾步,大聲道:“伍嬸你別怕,官爺只是問一問情況,家里我會照顧好的。”
何洋葒大概回應了一聲,大概沒有,一切都亂哄哄的。
倒是葉長安走了過來:“你是何洋葒的女兒?”
景若曦搖了搖頭。
“那就不要跟來了!比~長安道:“案件官府會調查的。”
說完,葉長安快步走在了前面。
官差將何洋葒帶走了,不一會兒,聚在一起圍觀老百姓議論著也都走了,景若曦心思沉重的垂下頭,也慢慢的往回走。
她不希望何洋葒出事,雖然非親非故,但何洋葒卻是她的恩人。
沒人知道她生活在另一個年代,曾經是個法醫(yī),一年前,一個風雨交加的日子,她因為一起案件被報復綁架,在暗無天日的集裝箱中被關了兩天,沒有等來救援,卻等來了一場粉身碎骨的爆炸。
毫無征兆的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一無所知,一無所有,只好裝作是被劫匪打劫受傷,失去了記憶,然后被好心的何洋葒收留,一直到現(xiàn)在。
心情不好,但酒樓的活兒還是要做,景若曦一直忙到了夜幕深沉,這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家。
她回的,正是何洋葒的家。
何洋葒也是個苦命的女人,她丈夫伍新春是個屠夫,雖然說殺豬賣肉能賺點錢,過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伍新春脾氣不好暴躁的很,何洋葒一直過的忍氣吞聲。就連唯一的孩子,也因為出了意外,七歲那年夭折了。
但何洋葒真是個善良的女人,收留了身份不明,連姓名也說不出來的她后,出錢出力,看病喂藥。溫和的就像是親姐姐一樣,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的抹抹眼淚。
這屋子一進門三間,中間是個廳,一邊一個房間。景若曦的房間本來是何洋葒兒子睡的,她來了之后,就收拾出來給了她。
景若曦進了自己的屋子,看了看外面一片黑暗,上床縮了起來,抱住了頭閉上眼。
有人的時候,刀子架在脖子上她也能不皺一下眉頭。但是無人的時候,自從那一場災難后,她就怕黑,怕強光,怕爆炸的聲音,縱然自己也是個心理專家,每天都在給自己做心理輔導,心理暗示,但醫(yī)者不自醫(yī),效果并不太理想。
景若曦不知不覺就這么睡了,直到清晨陽光照進窗戶,突然驚醒過來,手腳都有些發(fā)麻。
揉了揉臉,景若曦起了身,不用說,何洋葒沒有回來。
今天有些遲了,景若曦匆忙收拾了一下便趕去酒樓,剛進后廚,卻見熟悉的小廝剛一進門就朝她揮了揮手。
“怎么了?”景若曦連忙走了過去。
小廝壓低聲音:“若曦,你聽說了沒有?”
景若曦奇道:“沒有,什么事?”
“說伍大哥是伍嬸殺的!毙P神秘兮兮的:“你昨晚上肯定是擔心的沒睡好,今天來那么遲,一大早官差就來了,老板問了一下,說是……伍嬸是最后一個見過伍大哥的人,當時伍嬸懷疑伍大哥在外面有女人,然后兩人就起了爭執(zhí)。伍嬸錯手殺了伍大哥,然后丟在池塘里,對外宣稱是他離家出走了。”
“這怎么可能!本叭絷胤艘乃嫉溃骸八麄冇凶C據么?”
“證據……哦哦……”小廝道:“昨天后來官府的人又來打撈了一次,水底下?lián)频搅宋閶鸬聂⒆印_@就有物證了。”
“這算什么物證?”景若曦搖了搖頭:“那人證呢?”
小廝道:“有人回憶起來,看見那天晚上他們夫妻倆吵架的。說伍嬸的火氣很大,還拿東西砸伍大哥,說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之類的……這算是人證了吧!
“這也只能證明伍嬸有動機罷了,算不得是確鑿的實證,那人看見的又不是伍嬸殺人!本叭絷叵肓讼耄骸安还芪閶鹗遣皇莾词郑撬樟粑业,如今她出的事,我總不能不管!
小廝連連點頭,:“那當然,就算,就算伍嬸真是兇手,那估計也是誤殺,她多好的一個人!
景若曦面色沉沉點了點頭:“我去找老板請假,我得去衙門看看伍嬸!
別說她篤定伍嬸不是兇手,就算是,就沖著一年的誠心相待,伍嬸上沒老下沒小,景若曦也會給她披麻戴孝,送最后一程。
“好的,你快去吧,今天事兒我給你頂著。”小廝熱情的很。
醉香樓的老板叫江朗原,是個四十歲的男人,此時酒樓里已經陸續(xù)開始上客了,他正站在柜臺上看帳。
看見景若曦過去,江朗原倒是也不太意外。大家都知道何洋葒是景若曦的救命恩人,景若曦平日對何洋葒感激的很,若這個時候無動于衷,那反倒是奇怪了。
“江老板。”景若曦站在柜臺前,還沒開口。
江朗原便道:“要請假么?”
景若曦忙點了點頭:“我想去看看伍嬸!
“我知道,去吧,應該的。”都說和氣生財,江朗原也是十分好說話和氣的人,當下便揮了揮手:“這事情是有點突然,誰也沒想到,你也別著急,多給你幾天假,都處理好了再來上工!
“謝謝江老板。”景若曦微微頷首,便轉身出去了。
道聽途說的消息是不能算數(shù)的,怎么也要親自去衙門看一看。
景若曦上輩子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有十五個小時都在辦案,可這輩子還真沒有機會踏進衙門一步,問了人后找到了地方,看著自己熟悉而陌生的地方,雖然有些不情愿,還是咬牙走了過去。
縣衙門口站著兩個守衛(wèi),景若曦走了過去:“這位大哥。”
那守衛(wèi)轉頭看她,倒是也客氣:“姑娘有什么事?”
景若曦道:“您好,我想問問昨天被帶來的何洋葒怎么樣了,就是昨天那件沉塘碎骨死者的妻子,我是她的朋友!
“哦,你說那個犯人啊!边@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消息,守衛(wèi)道:“今天一早大人就開庭審了,她也承認了,說是自己殺了她相公。”
景若曦目瞪口呆:“這怎么可能,她承認了?”
“那還有假?”守衛(wèi)道:“大人當場就判了問斬,先行收押,三日后行刑。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景若曦臉色有點發(fā)白,此時她腦子里亂的很。
這是人命案啊,就算是動作再快,調查審理也要上十天半個月吧。怎么昨天將人帶走,一個下午過一個上午,案子就定下來了,還說是何洋葒認罪了,莫不是屈打成招?
但景若曦不傻,知道自己現(xiàn)在只是個平頭老百姓,而且連正規(guī)的身份戶籍都沒有,就算有天大的冤屈,硬碰硬是絕對不行的。
屈打成招這個詞只能想不能說,就算是真看見了也不能較真,如果他們明目張膽的屈打成招,那只能證明嚴刑逼供在這個年代是一件大家都接受的事情,一己之力扭轉不了乾坤,必須得另辟他法。
首先至少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沒事。”景若曦道:“大哥,那我能不能去牢房里看看她……”
守衛(wèi)上下打量了景若曦一下:“你等著,我給你問問去!
景若曦松了口氣,好在這衙門的人看起來還是比較通人情的。畢竟何洋葒就算是殺了人,也不是什么涉及重要人物的大案子,沒有不讓探監(jiān),不讓家屬聽遺言準備后事的道理。
景若曦忐忑的在門外等著,沒過一會兒,守衛(wèi)就出來了:“大人說,可以讓你去探監(jiān),何洋葒家里據說沒人了,你要是和她關系好,正好把后面的事情都辦一辦。”
守衛(wèi)說的事情,大概就是指何洋葒被處斬之后的收尸和后事吧。
景若曦無心去管這些,先忙應著,見到人再說。
跟著守衛(wèi)進了衙門,穿過大堂,穿過兩個院子,看到是一處明顯與旁處不同的屋子。
“就是這里了!笔匦l(wèi)說了句,和看門的侍衛(wèi)道:“這是昨天關進來的何洋葒的朋友,大人讓來探監(jiān)。”
大約這牢房里也不會關押什么重犯,雖然有守衛(wèi)也是門禁森嚴,但是對來探監(jiān)的人卻不太緊張。見是同僚帶來的,便點了點頭,開了門,讓景若曦進去。
“一直往前走,左邊最里面的那一間。”
景若曦謝了之后,便快步走了進去。
這牢房雖然不是地下室,卻因為只有高處的幾個小窗子,而常年處在昏暗之中。
牢房的味道都不好聞,因為常年不見光不透氣,悶著一種常年揮散不去的霉腐味道,兩邊牢房里還有被關押了許久的犯人,見著新鮮的人進來,又是個漂亮姑娘,便嬉笑著口中不干不凈起來。
景若曦卻全無反應,好像這味道和她在的廚房沒有什么兩樣,好像那些人都不存在一般,半點停頓都沒有的穿了過去,直接走到最后一個牢房。
所幸這里都是單人間,角落里,何洋葒縮成一團,也不知睡了還是醒了。
縱然這場景景若曦見過無數(shù),還是從心里嘆了口氣,輕聲道:“伍嬸!
何洋葒哆嗦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見景若曦后,像是看見救星一樣的撲了過來。
“若曦。”何洋葒說話的聲音有點抖:“你怎么來了。”
“我是來看你的!贝藭r景若曦冷靜的不行,先上下一掃視。
雖然何洋葒已經換了一身囚犯服,但衣服上卻沒有血跡,似乎不像是被用了刑的樣子。當然有些刑是看不出來的,但那種陰損手法對付的都是厲害角色,何洋葒不過一介婦人,不至于要如此慎重。
若衙門真想嚴刑逼供,按景若曦對她的性格了解,按地上打兩板子就什么都認了,不需大費周折。
何洋葒擦了擦眼睛:“如今也只有你來看我了。若曦,你真是個好姑娘!
“我自然要來看你,還要問問怎么回事!本叭絷氐溃骸拔衣牴俨钫f你認罪了?”
何洋葒面對景若曦的質問,突然有點不自在。
“為什么?”景若曦道:“明明不是你做的,為什么要認罪?他們給你上刑了?”
何洋葒緩緩的搖了搖頭。
“那是為什么?”景若曦就真不明白了:“伍嬸,這是兇殺案你知道么?認罪了是要償命的,不是你做的事情,為什么要認罪?我剛才已經聽官差說了,當場就判了三日后處斬,是不是。”
何洋葒像是整個人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樣,突然癱軟下來,半響才道:“若曦,謝謝你來看我,這世上你是唯一一個關心我的人了。你別管我了,這事情就是我做的,就讓我去死吧!
“胡說八道,死是可以輕易說的么?”景若曦嚴肅的可怕:“這事情不可能是你做的。伍嬸,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你告訴我,難道連我你都不能信任么?”
何洋葒卻只是搖了搖頭:“為什么你覺得不可能是我做的!
景若曦皺了眉,她相信何洋葒自然不是靠女人的直覺,但這事情不能詳細解說給她聽。
“我說不是就不是!本叭絷貒烂C道:“我看人一向都準,從沒走眼過。”
有時候,沒有理由的信任不能叫人心服口服,卻更加的讓人動容。
但何洋葒只是咬牙搖了搖頭,什么都不愿意說。
景若曦忍了忍心里的煩躁,柔聲道:“伍嬸,你有苦衷,我不問。那我問你其他的事情,伍大哥收斂回來的尸體,仵作驗過沒有!
這話題轉變的有點快,何洋葒愣了下,點了點頭。
“你能肯定么?”景若曦道:“你看到他驗了?”
“那倒沒有!焙窝笕嚨溃骸膀炇倪^程我們怎么會看見,但是仵作確實是在堂上宣布,尸體身份確認無疑的!
景若曦循循善誘:“仵作說,尸體確認無疑,就是伍大哥,是這樣么?”
何洋葒想了想,茫然點了點頭:“差不多吧,就是這個意思!
“好,我知道了!本叭絷仄鹆松恚骸拔閶鹉阈菹,我先走了!
雖然何洋葒什么也不愿意說,卻也沒料到景若曦來的干脆走的也干脆,竟然半句話再不問了。眼中雖然有些不舍,但是卻也說不出開口挽留的話。
看著何洋葒的眼神,景若曦低聲道:“伍嬸你安心休息,我會救你的。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認罪,但我不能看你枉死!
何洋葒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景若曦已經大步離開了。
京城的衙門,怎么也是個嚴肅高端的地方,能在這里做仵作的也該是有經驗有實力的,景若曦不相信他們會看不出這其中的破綻。
出了衙門,景若曦找了個路邊替人寫信的小攤位。
“姑娘要寫什么?”老板執(zhí)起了筆,笑瞇瞇道:“給心上人寫情書么?這個我最擅長了,保證寫的情意綿綿,感人肺腑!
真是個民風開放的朝代,景若曦扯了扯嘴角:“嗯,但是我想自己寫,借你的筆墨一用!
只要給錢,這有什么問題,老板還圖個省事,當下就將位子讓了出來。
景若曦只從整張紙上撕下了一小條,匆匆忙忙的寫了一行字,便付錢離開了,又回到了衙門門口。
只是這次她有些猶豫,畢竟對這里的情況一無所知,仵作的疏漏,是真的疏漏還是個人行為?甚至是上層領導的指使?線索是一定要交出去的,可若是交付錯人,反倒是會讓事情更加麻煩。
可何洋葒的行刑時間已經定了,這時間實在是太緊,由不得她再去詳查。
景若曦正在猶豫中,突然眼前一亮,她看到一個男人帶著幾個手下從遠處走來。
正是那站在一眾衙役中鶴立雞群與眾不同的葉大人。那個自以為風度翩翩,英俊瀟灑,在景若曦眼中卻不可一世的公子哥。
不過公子哥有公子哥的好,不缺錢不缺勢的人,別管是真的清高還是故作清高,他看不起景若曦,也會看不起貪贓枉法的事情,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心高氣傲讓他不會去做偷雞摸狗的事情。
眼見著葉長安就要走到衙門門口了,說不定會進去,景若曦當機立斷從懷里掏出塊紗巾將臉蒙上,低頭縮起肩膀的快步走了過去。
葉長安正是為了何洋葒的案子做最后交接來的,這案子對他不過是眾多案件中毫不起眼的一個,兇手順利認了罪,也就沒太放在心上,一邊和手下說話,一邊往衙門走。
快到衙門門口的時候,突然一個女子像是被火燎了一般從對面快步走來,到了他身邊的時候,驀地身子一歪,一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才站穩(wěn)身子。
景若曦的手輕輕往葉長安腰上一抹,便將小紙條塞了進去。
可葉長安畢竟是會武功的人,就在她要縮手立刻離開的時候,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姑娘沒事吧!比~長安倒是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只是習慣性的做個君子關心一下罷了。
“我沒事!本叭絷夭桓姨ь^,手腕掙了掙,掐著嗓子連連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撞到公子了!
“不要緊!比~長安松了手,看著景若曦很快的消失在前方巷子轉彎處,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覺。
“少爺。”屬下道:“怎么了?”
“我覺得這個姑娘有點熟悉!比~長安若有所思:“好像在那里見過!
手下不怕死的調侃:“少爺你是姑娘見多了,見誰都熟悉吧。”
“胡說。”另一個添油加醋:“少爺就算熟悉,熟悉的也都是大美人。這種姑娘有機會碰著少爺?shù)倪吤??br />
在兩人頭頂上一人敲了一下,葉長安好笑:“別在大街上胡扯了,做正事!
手下忙應了一聲,有個突然道:“哎,少爺你錢包沒丟吧,其他東西沒少吧,我怎么覺得剛才那特別像是小混混偷錢包的手段呢!
好好的走著也能撞上,撞完后臉都不漏火速消失。
“少爺?shù)奈涔κ前拙毜拿,還能在京城街頭被人占了便宜?”葉長安嗤笑一聲,但還是自然的摸了摸自己腰上的腰帶,習慣性的,手在腰帶上按了按,里面塞著挺重要的令牌。
這一按,他的表情就有點奇怪了,在手下的注視下,從里面摸出張紙條來。
“這是什么東西?”手下奇道:“誰給少爺寫的情書?”
頓時兩人都望向景若曦消失的街頭。但顯然已經人去樓空。
看來收情書對葉長安來說是件日常,他雖然覺得好笑但也沒太意外,而是不緊不慢的打開了紙條。
只是這一看,表情立刻就嚴肅了起來。
紙條潦草的寫了一句話:“昨日從野塘撈出骸骨為一男一女兩人,尸骨皆不全。”
這是怎么回事,三人面面相覷。
半響,一人方道:“這難道是剛才那個姑娘趁機塞過來的,她不是為了偷東西,是為了報信。”
葉長安捏了紙條:“再去找個仵作過來,跟我進去重新驗骸骨!
這可不是玩笑的事情,葉長安也不覺得有人會開這個玩笑,因為京城里并不止有一個仵作,骸骨是一人還是兩人,幾人一看怎么都能真相大白,是根本想掩飾也掩飾不了的事情。
手下立刻就去了,葉長安卻陷入了沉思。相比起這案件是否有冤情,他更感興趣的是,剛才給他塞紙條提點的人是誰。那姑娘,是背后有高人指使,還是本身就是個高人?
景若曦送過紙條之后便回到了酒樓,進門之前使勁兒揉了揉眼睛,一副剛哭過的樣子。
她是對葉長安有期待,但是不能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剩下的時間太短,不能等一件事情出結果再進行下一步,該做的事情,要齊頭并進。
景若曦在醉香樓后廚干了半年,風評很好,一個長得好看做事勤快,客氣又不作怪的小姑娘,又是外地來的無依無靠,自然會讓正常人都憐愛一番。除了媒婆覺得她有點不近人情誰提親都不理之外,跟其他人的關系都處的不錯。
看著景若曦面無神采的走了進來,眾人看著都心酸,少不得要安慰幾句。
這小姑娘跟何洋葒相依為命了大半年,突然知道她要被處死了,可不得難過。
景若曦抹了抹眼淚:“管事大人。”
管事嘆口氣:“哎,我明白,這事情誰也沒辦法,不過何洋葒身邊現(xiàn)在就你一個,你有良心,肯定是要給她送終的。這幾天你盡管去忙,后廚這邊的事情我再安排,等后事都辦完了,你再來開工吧!
“謝謝你!本叭絷氐溃骸拔矣袀事情,想請問一下!
“你說!
景若曦道:“伍嬸對我一直都特別好,像是我親姐姐一樣。她如今出了這事,我也幫不上忙。就想著,總還有幾天,怎么也要讓她在衙門里過的好一些。我想給衙役們送點禮!
“送禮啊!边@倒是個正常事情,管事道:“嗯,應該的,送點禮,好歹這幾天也能照應照應,讓她走的舒服些!
景若曦點了點頭:“但我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衙門有些什么人。你們是土生土長得,能跟我說說么?”
一個急于了解情況的家屬,這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當下眾人便討論了起來,雖然都是社會底層通常接觸不到衙門的老百姓,但就像景若曦說的,土生土長,衙役也有家小,總歸要吃飯出門,你一句我一句的,竟然將里面的情況說的八九不離十。
景若曦看似認真其實心不在焉的聽著,直到眾人談論的差不多,這才道:“送的話,還是都送到好,衙門里還漏了什么人沒有?嗯,縣令大人我們搭不上,衙役,師爺,牢頭……還有旁人么……”
在景若曦的提示下,終于有人道:“衙門里還有個仵作,叫崔浩,四十好幾沒成家,就住在二條胡同里,進巷子光禿禿啥都沒養(yǎng)的那戶就是。雖然未必能管上這事,你去送個人情也好,總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景若曦點了點頭:“我都記下來了,謝謝大家!
眾人總算是做了一件能幫得上忙的事情,良心得到了撫慰,妥帖了起來。
景若曦雖然堅持要干完自己的活兒,但在眾人的勸說下,只忙過了上人的晚高峰,便回了家。
天色擦黑,景若曦回到何洋葒家里,坐在椅子上發(fā)呆,也不知道自己今日送去的紙條葉長安發(fā)現(xiàn)沒發(fā)現(xiàn),又相信沒相信,一時間心里有些煩亂?粗帐幨幍姆块g,想著自己孤身一人的處境,又難免有些空落落的。
正難得的悲春傷秋呢,突然門被敲響了。
“來了!本叭絷貨]多想,抹了抹臉便去開門。
門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外,景若曦愣了一下,腦子飛快的轉了起來。
葉長安,他怎么會找來這里,今天塞紙條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了?
不過景若曦心中再亂,表情也是滴水不漏,她看著葉長安十分恰到好處的表達出意外來,然后立刻有些慌亂道:“葉大人?您,您怎么來了?”
葉長安沒說話,只是站在門口往里面看了看。
“哦!本叭絷鼗腥坏溃骸叭~大人快里面請!
葉長安進了門,后面還跟著兩個小廝。即使是他的跟班,穿著氣勢,也比尋常老百姓要好上許多。
人比人,氣死人,景若曦在心里嘆了口氣。
“葉大人請坐!本叭絷孛⑷~長安讓在椅子上,轉身倒水:“家里窮,大人不要見笑……”
景若曦將杯子放在葉長安面前,一臉期待的望著他:“葉大人這么晚過來,是不是伍嬸的事情有什么轉機了?”
“哦,先不提那個!比~長安看了眼其實很干凈,但是在他看來臟兮兮的杯子,并沒有去喝水的打算,而是好像話家常一般的道:“今天在衙門外面,沒撞傷你吧?”
果然是為這個來的!
景若曦茫然的眨了眨眼:“葉大人想說什么?”
“我說,今天在衙門外面,你撞到了我!比~長安嘴角露出些玩味的笑:“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我是習武之人,沒把你撞傷吧!
“葉大人今天沒有撞到我啊!本叭絷匦睦韺W不是白學的,別說葉長安這冷不丁的一詐,就算是上測謊儀也測不出什么來,她自然有一套規(guī)避關鍵詞的辦法。
“沒有撞到你?”葉長安估計也猜到了景若曦是不會那么爽快就承認的,如果她會承認,那么大可以直接來找他說明情況,而不是偷偷摸摸的塞紙條。
景若曦一臉茫然的搖頭:“我今天是去了一趟衙門,不過只是去看了看伍嬸就回來了,沒有遇見葉大人啊!
“你沒遇見我,我卻遇見了你,這是怎么回事?”葉長安架起腿:“你說是你失憶了,還是我看花了眼?”
“我也不知道!本叭絷氐谋砬橐酂o辜有多無辜,然后眼前一亮:“葉大人應該是認錯人了,要不然就是跟我長得像。葉大人可能不知道,其實我也弄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一年前在山里遇難后我就失憶了,一直在尋找家人,可惜到現(xiàn)在還全無線索!
葉長安是衙門的人,輕輕松松就能把自己的身份調查清楚,掩飾偽裝什么都是沒有意義的,在沒有辦法解釋的情況下,只能咬死失憶這一點。
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們盡管去查,查出來算我輸。
葉長安也沒想到景若曦會反咬一口,看著姑娘毫無懼意一臉期盼的表情,心里有點堵。
當初沒一把揪住,這會兒大家都是空口無憑的,景若曦要是一口咬定認錯人,他一時也確實沒有辦法,又不至于為了這個把她抓回去嚴刑拷打。雖然可以總是理虧。
見景若曦死不承認,葉長安拿出了那張紙條,放在桌上:“景若曦,我雖然不知道你失憶是怎么回事,但我既然深夜來找你,自然就能確定不會認錯人。我拿了這張紙條讓人去找,找到了你借攤子寫信的人,要不要把他喊來,跟你對質一下?”
景若曦眨了眨眼,今天情況緊急,她確實是大意了,要不然的話是不會犯這個錯誤的。不過也有些意外,按理說葉長安得到了新的線索,不是應該重要精力都放在追查案件上么,盯著她一個提供線索的熱心市民到底有什么意思。
這年代的警察和他們的行事作風相差甚遠,有些難以捉摸啊。
景若曦看了眼紙條,猝不及防的就轉了話題:“葉大人,如果被發(fā)現(xiàn)的骸骨是兩人而不是一人,那么是不是證明這案件另有內情,會重新審理?”
“呦,流程倒是弄的挺明白!比~長安挑眉一笑:“這不就是你送紙條的目的么?”
景若曦抿了抿唇:“我失憶后,流落到京城,多虧了伍嬸收留,和她相處了一年,我覺得她不可能是兇手。”
“可她已經認罪了!比~長安道。
“認罪和有罪,這是兩回事。”景若曦垂下眼眸:“歷來斷案說的是人證物證,嫌疑犯的個人意愿反倒是其次。若是人證物證齊全,她不認罪也能判刑。同樣,我覺得若是根本沒有確鑿證據,她就算認罪,也不能算數(shù)!
“你這么說,倒是也有道理。”葉長安站起身來,一步步向景若曦走過去,直到兩人離得很近:“不過這案子已經定案,要翻案不是不可以,但是挺麻煩。一個平民罷了,對衙門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明白么?”
……
景若曦對葉長安更加的刮目相看了,作為一個有公職的人,竟然能把草菅人命這事情說的如此理所當然,毫不臉紅,虧她還覺得他是豪門世家教養(yǎng)良好的翩翩公子。
景若曦被逼的后退了一步,側過臉去。
“可葉大人深夜到訪,也就是說案件還有轉機!本叭絷囟硕ㄉ瘢睦飬s升起了疑惑。
“轉機就是你!比~長安低頭看向比他矮了半個頭的姑娘,只看到頭頂柔順的秀發(fā):“你若是愿意跟我說實話,我就讓衙門重申何洋葒的案子!
景若曦沉默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背靠上冰冷的墻壁,清醒了一點:“葉大人請問!
“這紙條,是不是你寫的!
“是!
“為什么剛才不承認?”
“怕說不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現(xiàn)在為什么又承認了?”
“伍嬸是我的恩人,她的命對我來說現(xiàn)在是最重要的!
“好。這些答案我很滿意!比~長安終于不再咄咄逼人,往后退了一步:“那你告訴我,你是如何知道水塘里的骸骨是來自兩個人,除了仵作,大概只有兇手才知道這一點吧?”
景若曦終于破功,抬頭愕然的看著葉長安:“葉大人的意思,這兩人是我殺的,所以我才知道野塘里的骸骨不止一人?”
事情竟然向最奇怪的地方去了,葉長安大半夜鐵了心的來找麻煩,竟然懷疑她是兇手?
“我當然不愿意相信你這么漂亮的小姑娘會是兇手!比~長安淡淡道:“但這事情,你總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景若曦嘆了口氣:“葉大人沒跟過仵作驗尸吧?”
葉長安愣了下:“跟仵作驗尸做什么?”
雖然死人葉長安不怕,但他是典型的貴公子氣派,在外面做事不怕臟累也就罷了,有些還是有避忌的,或許也不是避忌,而是覺得沒有必要。
比如仵作驗尸,受害者五花八門,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那樣慘況,更勿論經常要開膛破肚掏心掏肺什么的,因此仵作是個雖然重要卻被人避而遠之的職業(yè),仵作驗尸的時候,也都是大門緊閉,謝絕參觀。
最終葉長安都會得到一個結論,最多加幾句簡單的過程,不會過問太多。
隔形如隔山,捕快管抓人,仵作管驗尸,更何況葉長安連捕快都不是,充其量是個官家子弟閑得慌,弄個差事打發(fā)時間吧。
景若曦道:“昨日從沉塘中撈出尸骸的時候,我看了一眼!
“當時我就看見那一堆骸骨雖然不全,但肯定不止一人。男性和女性的骨頭是不一樣的,雖然男女骨骼數(shù)目一樣,但女性骨骼一般比男性輕,另外……上肢骨和下肢骨都比男性短,導致了女性外形較矮。所以那些骸骨中,大部分是屬于男性的,可能是你們所說的伍新春。小部分,是屬于另一個女性,也就是說,還有一個受害者!
“我雖然不知道兇手是誰,但說伍嬸殺了一個人這肯定是錯的。錯誤就是疑點,有疑點,就應該重審重查!
葉長安聽完后摸了摸下巴:“你這番話說的比衙門里的仵作還熟練,真的只是飯店里打雜的?”
“真的!本叭絷氐溃骸拔移喿痈炀殻麄兌颊f我家可能是殺豬的!
“殺豬的?”葉長安似乎有些好笑:“你的意思,豬的骨頭和人差不多?”
“不是。”景若曦正色道:“我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家可能是殺豬的,也可能是仵作,我真的不知道啊……”
景若曦長長的嘆了口氣:“你不明白失憶的感覺,好像你面前有一扇半掩著的門,無論你怎么用力都打不開,只能從門縫看進去,想要看的都看不見,展現(xiàn)在面前的,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比如那骸骨,我一眼就能看出區(qū)別,你問我為什么,我卻回答不出來!
葉長安看著景若曦,顯然對她的話充滿懷疑,但他也確實調查過,知道她說的話和這一年多確實是符合的,一時也挑不出問題來。
“確實是奇怪!比~長安道:“我倒是認識幾個京中有名的大夫,等有空了,帶你去看看!
“真的么?”景若曦很是驚喜:“可葉大人公務纏身,日理萬機,我們非親非故的,怎么好意思麻煩?”
“這有什么,舉手之勞罷了。”葉長安道。
“那實在是太感謝了!本叭絷刂廊~長安心中疑惑,索性一次到位:“我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葉大人能不能幫我找一找家人。我突然失蹤,家人一定也很擔心,只是全無線索也不知道從何找起,葉大人位高權重,消息靈通,若是愿意幫忙,一定事半功倍!
葉長安點了點頭:“沒問題!
不管是仵作還是殺豬的,他都覺得景若曦不是個普通的女子。如今回想起來,在案發(fā)現(xiàn)場的時候,旁人看見人骨都是驚慌失措的,只有她冷靜的有點過份了,裝都裝不出來。
“多謝葉大人!本叭絷馗A烁!D惴判牡娜フ,盡管去找吧。
“行,那就先這樣。”葉長安也不想在這破舊的地方多待,起身要走。
景若曦送到門口,葉長安突然轉了身。
“葉大人還有什么吩咐!
葉長安沉吟了一下:“景姑娘,你覺得我是個什么人?”
景若兮愣了愣:“葉大人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你照實回答就是了。”
“好人!本叭絷睾敛华q豫的道。
“好人?”葉長安奇道:“為什么?”
景若曦道:“我選擇把紙條交給葉大人,就是相信葉大人是個會秉公執(zhí)法,會為老百姓伸冤的好人。而且,是可以在衙門做主的好人!
“真的?”葉長安有些不相信:“如果你相信我會秉公執(zhí)法,那為什么我一威脅,你就什么都說了?”
景若曦嘆了口氣:“因為我賭不起,我也不想讓伍嬸變成爭強斗狠的賭注。葉大人,你高高在上所以很難理解,其實對我們小老百姓來說,無論做什么,不過是想安穩(wěn)度日罷了!
“小老百姓!比~長安不知道在想什么,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開門走了。
天空有細雨飄下,景若曦關了門,站在窗子口看著葉長安帶著手下消失在門外,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這男人在她眼里雖然就是個虛有其表的公子哥,但總覺得他這一趟并非僅僅為了這案子這么簡單。
然而身微言輕,景若曦知道的消息太少,也不能推斷出更多。
第二日一早,景若曦照例去了酒樓上班,中午忙過人多的時候,請假去衙門打聽消息。
她真的覺得葉長安是一個不屑做壞人的好人,但是這個好人是不是靠譜,這并不好說。甚至給她的感覺是并不靠譜。
景若曦帶了些吃的喝的,以探視為由,又進了衙門。
何洋葒照列什么都不說,她索性也就不問,看著她吃了點東西,安慰了幾句便離開了。
不過一回生二回熟,景若曦這次沒那么著急走,除了給何洋葒的,她還另帶了一份精致的點心小吃,特意給了看守的衙役,順帶著聊了起來。
景若曦雖然不愛和人聊天,但是在聊天套話上還是有些技巧的,而顯然何洋葒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這案子也只是普通一個案子,所以并不多防備。
聊著聊著,景若曦道:“黃大哥,我那天看見一個穿著好貴氣的袍子的男人從衙門里出來,他們都喊他……葉大人,那葉大人,他是什么人啊?”
“葉大人啊。”衙役道:“葉大人不是咱們衙門的人,他是皇帝欽點的大理寺少卿,只在有大案子的時候才會來。不過你可別想去找他啊,那不是咱們能攀得上的!
“我知道,我怎么敢去找葉大人!本叭絷剡B連點頭,終于切中紅心:“那這案子,也是他管么?”
“命案的話,是會過他的手的!毖靡巯肓讼耄骸安贿^他好像出門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這案子已經定案了,應該不用等他回來執(zhí)行吧!
“出門了?”景若曦驚了下:“去哪了?”
衙役抓了抓頭:“那我就不知道了,葉大人去哪兒也不用向我們交代啊。我還是今早聽樓大人說起才知道的!
樓大人是長安府衙的知府,景若曦自然沒打過交道,但這段時間覺得大梁民風還不錯,京城官員就算不多清正廉明,應該也大差不差,不會太出格。至少沒有必要在這種小事情上徇私枉法,吃相太難看會得不償失。
但是葉長安出門了,這是什么道理,明天傍晚何洋葒就要被問斬,如今案件一點重新審查的跡象都沒有,而昨晚上信誓旦旦會重審的葉長安出門了。
這年代出門不容易,就算是快馬加鞭,稍微遠點的地方沒個十來天都回不來。葉長安昨晚上難道是來尋她開心,還是有什么更要緊的事情臨時起意,所以就管不了她們這小門小戶了?
景若曦一時之間心里有些沒底,告別了衙役出來,也不回去,在對面找了個茶館坐下,就這么盯住了衙門大門。
直到下午,也沒看到葉長安的影子,不過卻等來了另一個人。
只見崔浩從衙門里出來,跟人打著招呼,慢吞吞的往外走。
衙門里的常住在職人員不多,沒有工作服的更不多,仵作算是一個,景若曦雖然沒見過他,但是看著他手里拎著的工具箱,便能猜的八九不離十。
眼見著崔浩消失在街的盡頭,景若曦又等一個多時辰,直到天黑衙門閉門。
葉長安還是沒有回來,這里是他回府的必經之地,所以他既沒有來衙門,也沒有回京城,雖然不知干什么去了,但這節(jié)骨眼上,顯然沒有更多的時間等他回來了。
景若曦想了想,起了身,向著崔浩消失的方向去了。
這案子其實很簡單,除非仵作真的是飯桶,要不在這件事情上他就撒了個彌天大謊,他正好是兇手為了掩飾自己罪行這有些太巧合,大概率就是被人收買,被兇手收買。
兇手在知道骸骨被發(fā)現(xiàn)的當時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為了掩飾另一個和自己有關的女性死者,收買了在這件事情上有發(fā)言權的仵作崔浩。讓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何洋葒的丈夫伍新春身上,自然就禍水東引。
如今最麻煩的,不是這并不撲朔迷離的案情,反倒是自己完全說不上話的身份。
景若曦一邊想著,一邊往崔浩家里走,不管怎么樣,先探探他的口風。如果葉長安真的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這事情只有鋌而走險了,不知道擊鼓鳴冤什么的,到底靠譜不靠譜。
到崔浩家門口的時候,天已經黑的差不多了,那是個長長的四通八達的巷子,景若曦還沒走到便遠遠的看見一扇門里閃出一個人,飛快的就消失在了巷子的盡頭。
景若曦心里一動,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雖然葉長安出門了,但是昨天他未必就什么都沒做,不過衙門毫無消息,可見做的也不明顯。若是有那么點小道消息,底下的人又半知半解,那么對此事比自己更加關心的兇手自然也有可能要上門來探一探風聲。
那扇門看起來就是仵作崔浩的家門,但景若曦瞇著眼睛想了半天,還是遺憾的放棄了。
離得實在有點遠,夜色又太黑,除了那人隱約是個身形高大的,可以猜測是個男人,其他的縱然景若曦經驗豐富也實在不能再分辨出更多了。
又等了一會兒,景若曦這才走了過去,敲了敲崔浩的院子門。
過了一會兒,院門開了,崔浩站在門里,看清景若曦后有些奇怪:“姑娘找誰?”
“您是崔大人么?”景若曦一臉的膽怯。
“我是!贝藓埔粫r沒能明白過來:“姑娘是?”
“我是何洋葒的鄰居。”景若曦道。
崔浩的臉色變了一下:“你來找我做什么?”
“崔大人!本叭絷氐溃骸拔蚁雴枂柡窝笕嚨那闆r!
“何洋葒的案子不是已經審理出結果了么?”崔浩說著就想關門:“我雖然是官府的人,但只是個仵作,幫不上你什么忙!
幸虧景若曦現(xiàn)在是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姑娘,要是個彪形大漢崔浩肯定立刻就關門了。
小姑娘叫人看著就心生憐惜,景若曦按住了門,崔浩也就猶豫了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本叭絷孛Φ溃骸拔抑肋@案子已經定了,就是想看看還能不能做點什么,至少讓伍嬸走的安心一些。崔大人,您在衙門這些年了,懂得肯定多,您就隨便跟我說說,我……我不會讓您白費心思的!
景若曦手忙腳亂的從腰上解下錢袋來,雙手奉上。
錢袋看起來竟然還有些沉甸甸的,崔浩又猶豫了一下,道:“那你進來吧。”
看來崔浩最近是真的很缺錢啊,景若曦沉吟著,進了門。
關上院子的門,崔浩領著景若曦進了客廳:“姑娘,你怎么稱呼啊”
“我姓景,風景的景!
“你是何洋葒的什么人,只是鄰居么,現(xiàn)在像你這么熱心的鄰居很少了!
“嗯,我無親無故的,最近借住在伍嬸家!本叭絷氐溃骸八龑ξ彝玫,所以聽說她出事,我想怎么也要關心一下!
“哦!甭犝f景若曦和何洋葒并沒有真正的親屬關系,崔浩也放心了一些,讓她坐下,道:“是這樣啊,那也是應該的。不過這事情我跟你說,確實是沒有辦法了,案子已經判了,何洋葒也已經認罪了。你這姑娘這么心善,我能幫上忙的,也只有跟儈子手打個招呼,到時候上路的時候讓她少點痛苦吧!
把刀子磨快一點么?
景若曦心里冷笑一聲,臉卻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半響點點頭道:“不管怎么說,還是多謝崔大人。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總覺得應該做些事情,要不然心里總不安穩(wěn)!
景若曦剛才進來就將這屋子不著痕跡的看了一遍了,大概是因為剛見了個不能見人的客人,所以窗子關的嚴嚴實實一點兒風都不透,所以房間里有些淡淡的香味。
那不是熏香,是女子用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而崔浩沒有成親,家中應該是沒有女眷的,這屋子里也看不出有任何女子存在的跡象。
香味哪里來的?
崔浩大概是對景若曦錢袋的分量還比較滿意,對小姑娘也有種自然的憐惜,于是耐著性子安慰了幾句。當然都是些廢話。景若曦本來還想試探幾句,但因為來時撞見疑犯剛走,知道此時正是崔浩警覺性最高的時候,一句擦邊的話都不能問,只要是問一定會引起懷疑,也就收了那心思。
“多謝崔大人!本叭絷亟K于在崔浩不耐煩前起了身:“真不好意思,這么晚了,打擾崔大人休息了。我先走了,要是有什么消息,請崔大人叫人通知我一聲!
崔浩也松了口氣,連聲應著,將景若曦送出了門。
出了門,景若曦這才揉了揉鼻子,那香味在腦海中縈繞不去,味道竟然有一些熟悉。
但她常年在酒樓后廚,平日里接觸的也都是些底層的勞動人民,用胭脂香粉的很少不說,就算是用,也都是些劣質的,味道和這有很明顯的區(qū)別。
而剛才離開的背影顯然不是個女子,能同時將伍新春一個屠夫和一個成年女子同時溺死在水塘里,兇手是女子的可能性也不大。只是遺憾沒有機會仔細驗一驗骸骨,所以沒辦法推測受害者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景若曦一邊想一邊往回走,只能推測這香粉并非是兇手自身的,可能是兇手剛接觸過什么女子,將這味道沾在了身上。
一層隔著一層,想找出這個人就更麻煩了。
景若曦慢慢的往回走,到了酒樓門口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進了后院。
天雖然已經黑了,但酒樓里一般要忙到巳時,現(xiàn)在正是熱火朝天的時候,她既然無事,又沒錢,沒有請假不去工作的道理。錢到哪里都是不可或缺的,若是能拿出足夠的銀子來,也不需要如此謹慎的和崔浩周旋。
酒樓后廚正忙活著,景若曦推開后院門進去,和一個女子擦肩而過。
一陣香風飄過,景若曦愣了下,這味道不就是剛才在崔浩家中聞到的淡淡香味。
景若曦轉身追了一步,蹲下身道:“姑娘!
那女子停了下來,轉過身來。
景若曦將剛才從袖子里掏出來的帕子拿在手上:“這帕子是姑娘掉的么?”
女子看了看,搖頭道:“不是。”
說完,女子便轉身走了。
景若曦皺起了眉,這女子她雖然不知姓名,但確實有些眼熟,似乎是來過酒樓幾回的。
但是很奇怪,如果是客人,為什么要從后院進出。
聽著景若曦說話的聲音,院子門又開了一下,一個小廝探出頭來:“若曦,你怎么來了?”
“我來干活兒啊。”景若曦一見小廝,招了招手:“剛才出來個姑娘,你看見沒有!
“剛出去的姑娘,哦,你說梅姑娘。俊毙P伸長脖子探了探:“你沒見過她?”
“有些眼熟,只知道來過酒樓!本叭絷氐溃骸暗徽J識,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也是,你一天到晚待在后廚不出房門的,肯定不知道!毙P臉上露出點玩笑:“她是我們老板的相好,店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但梅姑娘是有家室的,所以這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不能說!
小廝頓了頓:“怎么了,突然想到問這個?”
“沒事,剛才出門跟她撞了一下。”景若曦掩飾著:“就覺得挺奇怪的,客人干嘛要走院子里的后門,隨便問問。”
“哦!毙P也沒多心:“廚房里正忙不過來呢,要是來了進去幫會兒忙吧,誰的刀工都不如你,廚房管事剛才還發(fā)火了,說他們切的菜比狗啃的還難看。”
“好!本叭絷孛,隨口道:“我看老板挺老實的啊,怎么會跟個有夫之婦在一起。說起來也奇怪,老板這個年紀,為什么還沒成家?”
聊老板的八卦是每個員工的權利,景若曦此時再多問什么,也不會引起誰的懷疑。
“誰說老板沒成家的。”小廝道:“老板成親好些年了,只是沒孩子罷了。不過你可能是沒見過老板娘,老板娘和老板以前總吵架,聽說回娘家有一年多了,老板雖然斷不了的拈花惹草,但一直沒再成婚,估計還沒離吧!
“回娘家一年多?她娘家遠么,中間就沒回來過?”
“聽說倒是不遠,不過確實沒見回來!
景若曦眉心跳了跳,感覺自己似乎誤打誤撞的,找到了關鍵點。
從仵作家里出來的男人背影,剛才女子身上的香味,一年多沒見人聽說回了娘家的妻子,野塘中不知身份的女性骸骨,這一切都和案件一一契合上。
但是葉長安不知所蹤,就算她有了切實的懷疑對象,又該怎么辦。
而且明日傍晚何洋葒就要問斬,沒有時間讓她一點點去查明真相。
景若曦心里翻江倒海,臉上卻毫無表情的進了廚房。
不管怎么樣,還是要先去試探試探江朗原的口風才是。
廚房管事對于景若曦的回歸表示了熱烈的歡迎,干活兒漂亮的人到哪里都是受歡迎的。
景若曦按下心中煩躁,利落的切了兩盤菜裝好,自己端了起來:“廚房管事,這是三號桌的對吧,我給送過去,過幾天,我順便去跟老板再請兩天假。”
廚房管事?lián)]了揮手:“去吧!
景若曦端了菜往外走,上了菜后,在大堂轉了一圈卻沒見著江朗原,拉住一個小廝道:“葉哥,老板呢?”
“出去了。”
“出去了?什么時候出去的?”
“挺久的了!毙P想了想:“開始出去了一趟,然后回來了,不過沒坐一會兒,又出去了。你有事找他么,一會兒看見了我去喊你!
“啊,不用,也沒什么要緊的事情!本叭絷孛Φ溃骸澳忝χ,我回廚房了!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江朗原又出去了,他還能去哪里?
景若曦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七上八下的。
但酒樓正是最忙的時候,廚房里熱火朝天,手上歇不得一下,景若曦一時間也騰不出時間多想,就在好容易將客人都應付的七七八八,她也正準備請假先走,外面鬧哄哄的似乎進來了一大幫人。
景若曦正彎了腰洗著手抬頭看,便聽見有人在問:“誰是景若曦?”
找自己的?景若曦起了,起身迎了出去。
進來的是四五個殺氣騰騰的捕快,面孔里有幾個有些眼熟,應該是那日在野塘邊發(fā)現(xiàn)骸骨時便在現(xiàn)場的。
“我就是!本叭絷匦睦镉行┢婀郑骸笆裁词拢俊
“你就是?”捕快似乎也有些不能肯定,加了一句:“你今天晚上一直都在酒樓廚房里么?”
景若曦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是,我大概一個時辰前來的!
廚房里那么多人,她什么時候來的,是不是一直在,這事情說不了慌的。
“那之前你在哪里?”
這是進入審訊程序,需要不在場的證據了,景若曦心里清清楚楚。
“我在家里!本叭絷氐溃骸斑@幾天我家出了點事,所以心情不好,跟酒樓請了假!
“在家里?”捕快道:“有人可以證明么?”
“這……”景若曦為難道:“家里就我一個人,誰可以證明呢,我也不能回家就左鄰右舍都通報一遍啊!
不在場證據有時候確實是很扯的一件事情,除非心里有數(shù)特意為之,要不然誰能時時刻刻有人陪著。更何況陪著的人有利益親屬關系還未必作數(shù),那誰能時時刻刻又讓陌生人惦記著你在哪。
捕快從懷里摸出個錢袋來:“這是你的么?”
正是景若曦給崔浩送錢裝銀子的那個小錢袋,怎么會在捕快手里?
崔浩把受賄的銀子上交了?這不可能,別說崔浩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么公正廉明的人,就算是,這事情也不值得大半夜的派人來抓她。
景若曦心里一沉:“崔浩怎么了?”
“這么說是你的了?”捕快盯著景若曦道。
“是我的!边@錢袋景若曦常掛在身上,還不是買的,是何洋葒給繡的。只要稍微問一問人就知道,隱瞞不了的。
“帶走!辈犊煲粨]手。
眾人都愣了,七嘴八舌的問怎么了。
“崔仵作死了!辈犊彀逯樀溃骸坝腥丝匆娋叭絷貜乃依锍鰜,還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她的東西……”
“這是我的,但我只是給崔捕快送點銀子,想讓他照顧一下伍嬸罷了!本叭絷孛Φ溃骸拔覜]有殺人啊!
“去跟老爺說吧!眱蓚捕快走了過來,一邊一個便抓住了景若曦的胳膊。
這簡直是飛來橫禍,景若曦臉色有點難看,殺人的罪名是一方面,但這么鬧了一場之后,她就等于暴露了。江朗原可能會懷疑上她,再想要試探就困難了。
就在景若曦被拉扯著往外去的時候,門外的捕快突然讓出了一條路來,有人混亂喊著,“讓開點,讓開點,葉大人來了!
葉長安終于回來了,景若曦突然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葉長安風塵仆仆的,像是忙了一整天剛趕回來的樣子,進來一看景若曦被押著的樣子,竟然笑了。
雖然葉長安那張臉英俊無比,這淡淡一笑只叫人群中的女眷們都捂住了心口只覺得一陣眩暈,但看在景若曦眼中,還是忍不住想把片鴨子的菜刀丟過去。
“這又怎么了?”葉長安用一種調侃的語氣道:“你也惹上人命官司了?景若曦,我覺得你家最近風水不太好啊,是不是要去廟里拜拜?”
“多謝葉大人提點!本叭絷貒@了口氣:“是要去廟里拜拜了!
上輩子是自己的選擇也就罷了,這輩子只想平平淡淡的,卻沒能安穩(wěn)過上一年,真是命苦。
“葉大人?”捕快見兩人還聊上了,不由得遲疑了一下:“葉大人,你認識她?”
雖然是犯罪嫌疑人,但要是葉長安認識的人,那就另當別論了,可不能輕易得罪。
“何洋葒的家屬。”葉長安算是一句話撇清了兩人的關系:“我不認識,帶走,該怎么審就怎么審!
捕快松了口氣,當下便推著景若曦往外走。
一時間周圍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
無數(shù)的聲音,男女老少,尖銳低沉,惋惜刻薄一起進了景若曦的耳中,她使勁兒的搖了搖頭,只覺得有點頭痛。
“景若曦!比~長安走在一旁,喊了一聲見她有些恍惚仿佛沒聽見,又加大聲音喊了一聲:“景若曦。”
“啊!本叭絷孛偷鼗剡^神來:“葉大人,你跟我說話?”
“我喊你自然跟你說話!比~長安有些不悅:“想什么呢?”
“沒,我就是害怕!本叭絷匦趴陂_河:“嚇傻了!
葉長安哼了一聲,顯然是不信的:“我剛才聽你說,你不承認崔浩是你殺的。”
“崔浩真不是我殺的。”景若曦無奈:“我殺他做什么,何況我也沒有這個本事啊!
“但我剛才問了你一圈鄰居,你晚上并沒有回家。”葉長安倒是細心:“你怕黑,平時晚上屋子里的燈都要亮到很晚,甚至通宵不滅,但今天屋子里的燈根本就沒亮過,這天色陰沉馬上要下雨了,黑燈瞎火的,你一個人在屋子里干什么?”
景若曦抬頭看了看天色,果真陰沉沉快要下雨的樣子,習慣依賴于天氣預報的現(xiàn)代人,即使過了快一年,還是沒有什么看天色的習慣。
“你殺崔浩是有動機的,這就不用我明說了吧!比~長安道:“若是又沒有確鑿不在場的證明,那這事情可就麻煩了!
景若曦轉頭看了看他,總覺得有些奇怪。
葉長安這語氣不像是認定了她是兇手,而是看熱鬧,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你看看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看你怎么辦。
“葉大人。”景若曦真心誠意道:“請您明示!
“給你個機會為自己伸冤吧,別說我不近人情!比~長安道:“我?guī)闳ゴ藓扑劳霈F(xiàn)場看看!
……
葉長安轉頭跟一旁的捕快說了幾句,捕快自然應著。景若曦卻更奇怪了。
雖然她也想去現(xiàn)場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在案件偵破之前,現(xiàn)場難道不應該是封鎖的么,為什么要帶她一個犯罪嫌疑人去?總不是大梁京城里就崔浩一個仵作吧,崔浩死了,就沒人弄的清楚現(xiàn)場狀況,要靠嫌疑人自己給自己洗脫罪名了?
還是說,葉長安為了什么事情,在試探她?
崔浩家門口依舊有官差守著,門外三三兩兩的站著看熱鬧的鄰居。像他這樣的職業(yè)平日里和人來往的就不多,雖然是鄰居也關系一般,因此眾人大多只是八卦感慨,很少有真情實意的傷心難過的。
到了大門口景若曦就聞到了一陣淡淡的血腥味,突然間有些反胃,惡心的胸口隱約翻滾了一下,捂了捂鼻子。
“怎么了?”葉長安一直盯著景若曦:“聞到什么了?”
這不廢話么?景若曦搖了搖頭,雖然還是故作鎮(zhèn)定,但臉色卻是有些難看。
“鼻子這么靈呢?”葉長安示意官差推開大門:“隔這么遠就聞到了?而且你在廚房天天又是活雞又是活鴨的,怎么還對血腥味反應這么大?”
人血和家禽的血,那是一回事么?景若曦不能解釋索性閉口不談,但是胸口一陣翻騰,自己感覺還不明顯,可葉長安看的明顯,隨著大門推開,景若曦臉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干凈了,還什么都沒看見了,就好像要昏過去一樣。
可她之前看見從野塘里撈出來的死人尸骨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慫樣子啊。人的性格是不可能很快轉變的,葉長安一直在觀察景若曦,也不覺得她在演戲。
若是在演戲,她這演技也未免太好了些。
走進院子,房間的門開著,葉長安道:“你進來看看!
景若曦真的想奪門而逃,但是身后站著佩刀的衙役,她不得不捏著鼻子進了門。
屋子和她來的時候一樣擺設,但是有些亂,桌子斜到了一邊,崔浩就倒在地上,背后插了一把刀,刀子深深的插了進去,只剩下刀柄。
崔浩的背上衣服已經被血染透了,地上也一片血跡。
景若曦墊著腳往里走,這才能小心不碰著一地的東西,走到崔浩的尸體面前。
“你仔細看看。”葉長安道:“這就是現(xiàn)場,有人看見你從死者家里離開,又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你的荷包,算不算人證物證俱全?而且你也有殺人動機,因為何洋葒的事情,你記恨崔浩,對不對?”
“我是記恨崔浩,崔浩一定是被收買了,才會給出虛假的驗尸結果,但是我怎么會因此殺人!本叭絷赝纯噢D頭看了眼崔浩,又將視線挪開:“別的不說,你看這屋里這么亂,明顯有過劇烈的打斗,也就是說兇手是一個強壯有力的人,可以憑體力和崔浩周旋的,我只是個弱女子,做不到的!
“屋子里是很亂,但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打斗中造成的?”葉長安道:“也有可能是你殺了崔浩之后,故意造成的假象!
“那我怎么會不拿走荷包呢?”景若曦反問:“我都細心到翻亂房間造出假象了,難道還會留下證物?”
“百密一疏?”葉長安摸了摸下巴:“殺人犯再冷靜,也總難免留下破綻,也許你當時太緊張,所以忘了!
“這不合理!本叭絷仨樦块g查看:“葉大人,你過來看。”
“怎么?”
“你看這里!本叭絷刂钢T邊的墻:“看見沒有。”
“是什么?”葉長安看了看,不解。
“這里的墻上有新鮮被蹭過的痕跡,崔浩的衣服上,也有白色的墻壁上石灰的痕跡!
“不能是他自己靠在上面沾上的?”
“不會!本叭絷氐溃骸按藓齐m然是個單身漢,但他和別的單身漢不一般。”
葉長安點了點頭:“具體說說!
“可能因為仵作這個特殊的職業(yè),所以崔浩是個很講究的人。當然不可能像是大戶人家大小姐那么講究,但絕對比一般的單身漢講究,他的衣物未必多好,可是很干凈,他站著,是不會靠墻的,除非被人按在墻上!
“而且你再看他背上的石灰印,不是一層,是反復加深的幾層,就是說他不但靠了這墻,還不停的扭動……除非是被人用力按住,不然扭動做什么?如果是我,在沒有將刀刺進他背上之前,我的力氣不可能將崔浩按住,在刀子刺進去之后,他不可能背后靠墻,葉大人,你說對么?”
“有道理,但也未必!比~長安似笑非笑的看景若曦一眼:“一個女人想要按住一個男人,未必要力氣比他大,對吧?”
葉長安意有所指,景若曦幾乎吐血:“葉大人覺得我為了賄賂崔浩,不但給了錢,還把他按在墻上意圖勾引?”
雖然葉長安就是這個意思,但是被景若曦這么直白的說出來還是有點意外,不過姑娘敢說,他也沒有不敢聽的,接了話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你確實是想救何洋葒!
景若曦咽下要吐出來的血,給了葉長安一個你瘋了的眼神,又去細細的看墻上的印子,突然咦了一聲。
“葉大人,你……你過來!本叭絷鬲q豫著道:“能不能麻煩你像崔浩一樣站著!
“我?你敢指使我?”葉長安一幅不可置信的樣子。
“不是指使,是我有一個猜測,麻煩葉大人配合一下!本叭絷氐溃骸澳憧催@里有一個印子……我有一個想法……”
葉長安倒是也隨和,雖然面上一副不悅的表情,還是按著景若曦的話走過去轉了個身,背靠著墻。
景若曦兩手搭在他肩上,道:“低一點,你想想崔浩的高度,稍微把腿彎曲一點!
“崔浩的高度?”葉長安想了想,崔浩比他矮半個頭,便慢慢的將腿曲起來,到了一定高度的時候,景若曦突然道:“停!
葉長安立刻停住不動了。
景若曦踮了腳站起來,腦袋探過他的肩膀。
“你在看什么?”葉長安剛問了一句,也要轉頭看,便被景若曦按住了肩膀。
“別動!本叭絷貙⑹址旁谌~長安肩上,然后不停的變換右手的位置,來來去去,上上下下,終于道:“是這樣了,你看!
葉長安終于被允許回頭,只見景若曦的抓住他的肩膀,手指差一點點碰到墻,而手指對應的地方,正是剛才她說的印子。
“你的意思……”葉長安終于回過神來:“這個印子是兇手抓住崔浩肩膀將他按在墻上的時候留下來的?”
“對,很有可能!本叭絷氐溃骸白屑毧磥,這像是個戒指,上面還有花紋。然后你看這個印子的寬度,這是個男士的戒指,戴這個戒指的人手指應該挺粗的,以這個角度抓住崔浩的肩膀,那他要比崔浩矮一些,但是很強壯,才可以用這么大的力氣,在硬實的墻壁上留下戒指的印子!
可惜這個印子還是不夠清楚,如今科技又不夠發(fā)達,所以想要提取出印子中的花紋是很困難的。充其量也只能推斷出這個兇手有戴戒指的習慣。不過這個年代戴戒指的男人不多,這已經是個很有用的線索了。
葉長安咳了兩聲,景若曦忙放開他:“大人,冒犯了!
“冒犯不礙事,只要找到兇手就行!比~長安拍了拍袖子上蹭到的石灰:“看不出來你一個廚房里打雜的丫頭,倒是心思細膩,觀察入微啊!
“葉大人過獎了!本叭絷匚媪宋孀欤拔抑皇且馔獍l(fā)現(xiàn)而已。”
“意外?”葉長安失笑:“景若曦,你這話是不是瞧不起我們的捕頭,你意外就能發(fā)現(xiàn)的,他們想破腦袋都想不到!
“不不不,我怎么敢。”景若曦忙道:“大人真的多慮了,我只是想證明我不是兇手。那現(xiàn)在兇手是個男人,我可以走了么?”
“你說是男人,就是男人嗎?”葉長安挑了挑眉:“你還是疑犯,不過可以暫時不抓捕,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謝謝葉大人!本叭絷厮闪丝跉,突然又想了起來:“那何洋葒的案子……”
“嗯?”
“崔浩被殺,很可能是因為他受賄作假后,獅子大開口,所以干脆殺人滅口。那這兇手就不可能是何洋葒,是不是可以證明她的無辜?”
“你連你無辜都證明不了,還想證明她的無辜?”葉長安淡淡道:“走吧,何洋葒的案子我們會跟進的,你少操心自己管不了的事情!
“哦!本叭絷厝宋⒀暂p,不敢多說什么,見葉長安放他走,也就悻悻的應著,轉身要走。
只是走了兩步,景若曦又停了下來,似乎有話要說。
“怎么了?”葉長安走回來:“還有什么話,要說快說,我忙著呢!
景若曦確實是不想管這閑事,她至今沒有從上輩子的陰影里走出來,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躲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度過漫長余生。可是對于這葉長安和他手下的捕快,又實在是沒有信心。
景若曦心里嘆口氣,一群……廢物……
景若曦道:“我今日來到崔浩屋子里的時候,聞到了一陣香粉的味道。從崔浩家回酒樓的時候,正好和一個女子擦肩而過,那女子身上也同樣香粉的味道。我問了酒樓的伙計,說那個女子和酒樓老板江朗原的關系不一般。”
“接著說!
“江朗原有一個夫人,雖然人人都說她回了娘家,但是據說她的娘家并不遠,這一年多,卻也沒有回來,從未有人見過!
景若曦覺得她已經說得夠明白了,若是葉長安再不明白,要么裝傻,要么真傻,不必再說下去了。
果然,景若曦說完,葉長安若有所思:“你知道的還挺多的,行,你回去吧,我有數(shù)!
景若曦還希望葉長安能說的更多更明顯,但是顯然他并不打算再說了,她也沒辦法,只能嘆了口氣:“那我先走了,若是大人還有什么需要我協(xié)助調查的,盡管來找我!
葉長安隨意點了點頭,揮手打發(fā)了景若曦。
景若曦離開之后,葉長安朝自己的小廝招了招手。
葉祁忙走了過去;“少爺!
葉長安湊過去,在葉祁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葉祁瞪大了眼睛,有些猶豫。
“看什么!比~長安沉下臉:“還不快去!
小廝應一聲立刻跑了,葉長安臉上陰晴不定,跟一旁的捕快交代了幾句,也出了門,但卻不是回家不是去衙門,也并沒有去酒樓取證。
景若曦出了門也不想去酒樓,慢慢的往回走,即使已經離開了巷子,一點都聞不到血的味道,她還是有點作嘔。只是她心里明白,真正讓她作嘔的不是誰的血,而是她的內心。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景若曦第一件事先點了油燈,這年代油燈在普通人家是件挺奢侈的東西,但是景若曦在旁的地方都可以節(jié)省,唯獨在這里不可以。
她無所謂漂亮的衣服,無所謂首飾和胭脂水粉,每次拿到薪水的時候,都要去買燈油和蠟燭,每每讓何洋葒不解,但是再問也只是說自己怕黑,所以無論如何,就算是睡著了也要點著燈。寧可吃不上肉,不能見不到光。
景若曦點了一盞油燈,想了想崔浩,又點了一根蠟燭,左邊放一個右邊放一個,這才安心的坐下來。
腦子里慢慢的將全部的事情過了一遍,景若曦心里已經大約有一個模糊的經過了,但是她如今不是法醫(yī),在線索已經和葉長安說的那么明白的情況下,葉長安若是依然找不到兇手,那就證明他不想找兇手。
那么即便將兇手綁了放在他面前,也沒有用。
景若曦兩手抱著腦袋手肘撐在桌上發(fā)呆,也不知過久,突然有人敲門。
這是葉長安又來了?景若曦從半睡半醒間被驚醒,一下子站了起來:“來了!
門外的人沒說話,可景若曦打開門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大意了。
站在門口的人不是葉長安,而是江郎原。
“老板?”景若曦腦子里轟的一下,幾乎瞬間便清醒了過來。
她來到這里一年時間,江郎原還從未到家里來過,事實上他們也確實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
一個是酒樓老板,一個是在里面打工的小丫頭,不用去思考這個年代的社會地位,就算是在她那個年代,也不會有多少公司老板去保潔小妹家里家訪慰問的事情。
但現(xiàn)在江郎原確實站在門口,手里甚至拎著一盒名店五香齋的糕點,笑的和氣。
“小景啊!苯稍娋叭絷卮糇。_口道:“我剛忙完店里的事情,來看看你,就是有點晚了,好在看見你房里燈還亮著,想著你應該還沒休息!
“哦哦!本叭絷匾环腥淮笪虻臉幼樱骸敖习,這么晚真沒想到您來了,您快請進來。”
景若曦其實一點都不想讓他進來,但是人都已經到了門口,那就是有備而來,是趕也趕不走的。而且看他雖然好似隨隨便便站在門口,卻將門擋的嚴嚴實實,而且一手拎著糕點,一手藏在袖子里,好像拿了什么東西。
景若曦全身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葉長安一定已經去找了江郎原問過情況,打草驚蛇,他是來殺人滅口的。
說是來慰問,那是只有鬼才相信的話。何況人人都知道她被抓了,誰知道她被放回來,只有葉長安去找了江郎原,江郎原才知道。
千萬念頭電光火石間轉過腦海,景若曦卻已經退開了一步,將江郎原讓了進去:“老板,您請坐!
見景若曦一點防備也沒有,江郎原也不著急,坐了下來。
“老板您看。”景若曦抱歉道:“您這突然來了我一點準備也沒有,我給您泡杯茶吧!
“不用不用!苯稍Φ溃骸安挥谜泻粑,我說幾句話就走。”
“那不行!本叭絷卣溃骸澳抢习,好容易來一次,我就算沒有什么好東西招待,茶水總要有一杯!
景若曦說著,拿起桌上的茶壺:“您稍等,我去給您泡茶!
景若曦如此真心誠意,江郎原也不好說什么,看著她進了廚房。
家里就這么大,廚房和客廳雖然不是一個屋子,但是也連著,江郎原坐在客廳的桌邊,始終能看見景若曦的身影,偶爾看不見的時候,也能聽見她倒水開柜子的聲音,因此一時倒是也沒有多想。
景若曦慢慢的生火,燒水,考慮要怎么辦。
江郎原這次來一定不懷好意,而他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她是絕對硬拼不過的。若是先出手還有希望,但她又不能先出手。
萬一的萬一,江郎原若不是兇手,或者葉長安認為他不是兇手,自己一旦出手傷人或者殺人,那反倒是自己有了嫌疑。
景若曦正看著火出神,突然間,江郎原站了起來。
江郎原大概也有些不安,感覺景若曦燒水泡茶這時間太長,便走了進來。
“小景啊!苯稍驹诰叭絷厣砗螅骸澳阏娌挥妹,其實我來,還有個事情想問問你!
景若曦猛地轉過頭來:“老板,您說!
江郎原終于失了耐心,直奔主題:“聽說今天晚上你被捕快抓走了?”
“是啊!本叭絷劓(zhèn)定道:“衙門里的仵作崔浩死了,因為之前我去找過他,被人看見了,所以懷疑我,找我去問話!
“那你怎么說?”
“顯然不是我做的啊。”景若曦一臉無辜:“我手無縛雞之力的,怎么是他一個大男人的對手。何況伍嬸現(xiàn)在還在牢里,對于衙門的人我討好還來不及,怎么敢得罪。”
“是嗎?”江郎原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可是剛才葉長安來找過我,他可不是這么說的!
“是么?”景若曦心里咒罵著葉長安,面上只能裝傻:“他怎么說?”
“他說了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嗎?”
江郎原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手終于露了出來,手里握著一把刀。
“老板!本叭絷啬樕E變:“你這是做什么,我真的什么都沒跟官府說,我什么都不知道,能說什么啊。”
“別裝了!苯稍嫔幊恋溃骸叭~大人都跟我說了,你告訴他,在我身上有崔浩屋子里的香粉味道,而我的夫人,也很久沒有出現(xiàn)過。景若曦,你真人不露相啊,在酒樓里做了一年工,都以為你是個斯斯文文的小丫頭,卻不料觀察入微,在死人面前那么鎮(zhèn)定?”
這些確實都是自己跟葉長安說的話,如果說之前江郎原還有可能在詐她,這話一出口,景若曦便知道今天是沒有退路了。
深深的吸了口氣,景若曦摸了摸袖子里冰冷的金屬,剛才的慌亂一瞬間褪去,站直了身體:“看樣子,今天我是在劫難逃了!
“你終于承認了!苯稍膊恢趺从蟹N松了口氣的感覺:“景若曦,你說你活的好好地,為什么要多管閑事。”
景若曦嘆了口氣:“不是因為伍嬸被冤枉,我又怎么會去多管閑事?”
“何洋葒死了,對你有什么壞處?”江郎原暴躁道:“她既無丈夫也無子女,也沒有娘家人,她若是死了,這房子和她的家產都是你的,死了不就死了,你非要費勁巴拉的給她伸冤。讓她做這個替死鬼豈不是皆大歡喜?”
“我知道了!本叭絷匦睦镆涣粒骸拔胰タ催^何洋葒,她半點刑法也沒受,卻承認人是她殺的。當時我想不明白,如今想來,是不是你買通了崔浩,不但在驗尸的時候做了手腳,而且讓崔浩威脅了她!
“不錯,是我!苯稍溃骸笆碌饺缃瘢膊环磷屇闼赖拿靼。伍新春是我殺的,那日一起被打撈出來的骨頭也不止一個人,而是一男一女兩個,另外一個,就是我夫人!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為什么連自己的妻子也痛下殺手?”
“因為她該死!苯稍莺莸溃骸澳莻女人不守婦道,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過,跟一個賣肉的屠夫勾搭到了一起,偏偏還被我發(fā)現(xiàn)了。”
“你說你妻子和伍新春?”景若曦這下是真的意外了,這幾日聽大家的描述,伍新春就是個蠻橫的殺豬戶,也沒有錢,至少不會比江郎原有錢,不像是有什么魅力的樣子,這是怎么勾搭上的。
“不錯,我真是瞎了眼,對她那么好,好吃好喝的供著她,結果呢,竟然給我紅杏出墻,出墻也就罷了,還找了個屠夫。”即使時隔一年,江郎原提起這事情依然咬牙切齒:“你說,我怎么能饒了他們?”
“這事情確實是他們不對。”景若曦道。
“你也覺得我應該殺他們?”江郎原有些意外。
“殺人不應該,但是就事論事,這件事情是他們有錯在先!本叭絷氐溃骸盎橐鍪菓搶Ρ舜酥艺\的,他們一個有婦之夫,一個有夫之婦,若是真喜歡彼此,就該結束自己的婚姻,然后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若是這樣,才算是有擔當有責任。”
“沒想到你一個沒成親的姑娘,這方面倒是看的明白!苯稍瓏@了口氣:“可惜啊,若非你知道的太多,我真不想殺你!
“你現(xiàn)在殺了我,豈不是嫌疑更大?”景若曦嘗試著說服江郎原:“難道不怕有人懷疑?”
“懷疑?懷疑誰?”江郎原冷冷一笑:“伍新春是何洋葒殺的,崔浩是你殺的,而你是畏罪自盡,多么完美,還需要懷疑誰?”
“這是你一廂情愿的想法,你認為葉長安會相信嗎?”景若曦說著,突然側過了頭,似乎在聽什么聲音。
江郎原被她這動作弄的緊張起來,也跟著側耳聽。
但是外面很安靜,什么聲音都沒有。
江郎原被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故作鎮(zhèn)定的道:“你死心吧,不會有人來救你的。等明天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你已經是一具尸體!
“不會的!本叭絷貏偛乓呀浽谛睦镏淞R了無數(shù)聲葉長安了,可這會兒突然道:“我相信葉大人是一個好官,不但正義而且機智勇敢,精明能干。他一定不會讓任何一個壞人逍遙法外,也不會讓任何一個好人受到不白之冤枉死!
“……”江郎原大概也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回過神來:“葉長安又不在,你這么吹捧他有何用?說起來,你若是死了,做了鬼魂別忘了去找他,若非是他來找我,我也不會來找你!
“我知道了!本叭絷卣J同的點了點頭,突然咳了兩聲,放聲大喊:“葉大人,救命啊!
安靜的夜里這一聲簡直是石破天驚,江郎原被嚇了一大跳,立刻就撲了上去,怒道:“你給我閉嘴!
景若曦不但不躲,反倒是往后靠了靠將袖子里的刀子偷偷放回了桌上,而自己只管閉著眼睛喊:“葉大人……”
江郎原手里的刀轉瞬間已經刺到了景若曦的面前,就在將要刺進她衣服的時候,一道光從窗外射了進來,正刺在江郎原的手腕上,江郎原啊的一聲慘叫,刀子叮的一聲落了地。
門猛地被撞開了,葉長安縱身掠了進來,一把抓住江郎原的胳膊往后一扔,他身后跟著幾個捕快,大家七手八腳將人按住。
景若曦聽著聲音不對,這才睜開眼睛,一臉驚喜道:“葉大人,你怎么來了!
“別裝了。”葉長安揮手讓手下將江郎原押出去,面色嚴肅道:“你怎么知道我會來?”
“葉大人你說什么?”景若曦一臉茫然:“我怎么會知道你來了。”
“不知道我來了,你喊我救命?”
“那我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喊了呀!本叭絷匚溃骸拔艺J識的最厲害的就是葉大人,這要命的時候條件反射,我喊伍嬸也沒用啊。咱們做老百姓的,關鍵時刻,還是指望英明神武的大人救命!
景若曦說的至誠至信,但是葉長安一個字都不信,冷眼看著她:“編,你再接著編?景若曦,是不是在你眼里其他人都是傻子,你吹捧我那一番話吹的我自己都不信,還敢說不是說給我聽得?”
“吹得過了么?”景若曦訕笑一下:“其實那真是我的肺腑之言,句句屬實!
見著葉長安臉色不好,景若曦接著道:“不過我確實猜測葉大人就在外面,所以才會引誘江郎原說出自己的罪行,我猜葉大人之所以去盤問他,故意向他泄露行蹤,應該就是這樣的計劃!
“不錯!比~長安道:“我確實是這樣的計劃,所以雖然用你做餌,不過一定是可以保證你的安全?墒悄泔@然是突然間開竅的,我想問問,你是怎么確認我們在外面的?我和手下都非常小心,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就是因為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本叭絷氐溃骸熬褪且蛲馔饷嫣察o了,所以我才察覺到了不對勁!
“怎么說?”
“我不但知道葉大人你們在外面,我還知道葉大人你躲在樹上,對不對?”景若曦指了指窗外:“而且就是窗子外面這一顆。橫著的那個枝子上。”
景若曦像是親眼看見了一般,讓葉長安不由的更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說了,是因為太安靜!本叭絷氐溃骸拔彝砩纤猛,經常半夜起來吃點東西,就在廚房里一邊吃一邊看窗外,看看樹,看看月亮!
“所以我知道這樹上有幾只貓頭鷹,每天白天睡覺,晚上活動,會不時的發(fā)出一聲叫聲。可今晚太安靜,自從江郎原進門之后,我一聲叫聲都沒聽見,所以我斷定外面有人。江郎原不是團伙作案,也就是說他沒有同伙,那剩下我能想到的人,就只有葉大人你了!
說完,景若曦便這么看著葉長安,她據實相告了,但是葉長安又有什么秘密?
“你這么說,倒是也有道理!比~長安看著她半響,似乎要從她臉上看出什么來,但最終什么也沒看出來,道:“行了,你休息吧,要是沒有意外的話,明天早上去衙門接何洋葒。”
“多謝大人。”景若曦終于真心的謝過了葉長安:“大人辛苦了!
不論怎么樣,大半夜的抓犯人,葉長安也算是個盡職盡責的好官。旁人幾句話,自己兩條命,這是要真誠感謝的。
“職責所在,不必多謝。”葉長安此時也有了點大人的樣子,正經回了一句。
看著葉長安走出去,景若曦總算是松了口氣,關了門,將油燈蠟燭都移到了房里,上床睡覺。
第二日,景若曦起了個大早,帶了一身新衣服去了衙門,當何洋葒從里面被放出來的時候,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看看笑吟吟站在一邊的景若曦,又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
“伍嬸。”景若曦道:“我給你帶了新衣服,來換上,咱們回家。”
“若曦,若曦!焙窝笕嚥[著眼睛看了看久違的陽光,踉蹌了兩步撲過來,抱住景若曦,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景若曦拍了拍何洋葒的背:“沒事了,我都說不會有事的,沒騙你吧!
作為一個一輩子老實巴交從沒進過衙門的人,何洋葒這幾日在牢里的煎熬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她自然沒有景若曦這樣堅硬的心智,如今自覺死而復生,激動失態(tài)再正常不過了。
情緒略緩和下來之后,何洋葒看了看景若曦的臉:“若曦,這次的事情一定辛苦你了。你是不是幾天都沒睡了!
“幾天沒睡那是神仙。”景若曦笑了笑:“我沒做什么,都是葉大人英明神武,才能讓伍嬸沉冤得雪,日后若是有機會,我們一定要謝謝葉大人!
“是,是的。”何洋葒忙道:“還要感謝老天爺,老天有眼啊!
“是!本叭絷夭辉敢夂窝笕噷λ卸嗌俑屑ぃ瑢幙勺屗ジ兄x老天爺。
出了衙門,將這幾日的事情慢慢的都跟何洋葒說了,只聽的她無數(shù)唏噓,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恨誰,該同情誰。
“好在崔浩貪得無厭,他應該是一次又一次找江郎原要錢,這才逼的他殺人滅口。要不然的話,一時半會兒還真未必能查到他身上去!本叭絷叵胂脒@次的事情也覺得有點危險:“不過不管怎么樣,如今事情跟我們沒有關系了,伍嬸,你也節(jié)哀順變吧,過去的就過去了,別再想了萬事向前看。”
何洋葒嘆了口氣:“要是他突然失蹤就死了,那我肯定很難過,可一年了,我最難過的時間也過去了。何況他還是……哎,總之罷了,你放心,我沒事的!
景若曦點了點頭,雖然不好說出來,但是心里嗤之以鼻,何洋葒還要將伍新春的尸骨收斂,這已經仁至義盡了。這種沒錢長得丑還出軌的男人,不丟了留著過年嗎,江郎原雖然殺人不對,但確實委屈。
何洋葒不知景若曦心中吐糟,道:“若曦,明日陪我去一趟青山寺吧,我想去廟里拜拜菩薩!
“伍嬸!本叭絷貫榱穗y:“你知道我不信這些的!
信什么老天有眼,她上一世懲奸除惡,抓住無數(shù)兇手,沒做過一件壞事,可結果呢,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
“你還是個小姑娘,不要總是一副那么冷淡的樣子!焙窝笕囃现叭絷氐母觳脖阃庾撸骸霸僬f了,你就當是陪我去,我信,心誠則靈,我替你求,那不就靈了!
何洋葒大難不死,景若曦也不愿意掃她的興致,無奈便被拽著往外走了。
回到家中,沐浴更衣,何洋葒絮絮叨叨的拉著景若曦說了大半宿的話,天還沒亮,又將人從被窩里抓了出來。
青山寺在城郊,兩人搭了輛馬車,景若曦打了兩個時辰的盹,快到了午時,終于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看見一片青山。
“咱們總算沒來遲。”何洋葒松了口氣:“每日傍晚,青山寺會有祈福大會,我們現(xiàn)在上山,在山上吃一頓齋飯,去拜一拜菩薩,正能趕上大會!
景若曦一點興趣也沒有:“那我們今晚是不是要在廟里過夜?”
“哦,對!焙窝笕嚨溃骸敖袢遮s回去肯定是來不及的,不過你放心,青山寺里有專門為香客準備的客房,不收費的,我們住一夜,明日再回去!
何洋葒如此興致勃勃,景若曦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陪著上山,吃了飯,卻怎么也不肯去燒香拜佛了。
“我沒有那份誠心,若是拜了,不是反倒是一種欺騙!本叭絷氐溃骸拔閶,你去拜吧。這山清水秀的,我四處去轉轉看看風景,等晚上我去找你!
強扭的瓜不甜,何洋葒雖然不甘卻也無法,只得由著景若曦去了。
青山寺是大梁京城近郊最大的寺廟了,和大梁一樣經歷了幾百年興衰起伏屹立不倒,香火鼎盛,香客如云。
景若曦看著人多便有些煩,離開何洋葒之后,便往后山清靜的地方去。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此時青山中景色正好,花香怡人。景若曦一路走著,走累了,便隨意找個石頭坐了下來,靠著背后的樹,閉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下。
半睡半醒間,好像陽光突然被遮擋,面前出現(xiàn)了一片陰影。
景若曦猛地睜開了眼睛。
“你的反應確實是很敏銳啊!辈恢螘r,葉長安站在面前,正擋住了照在景若曦身上的陽光。
“呼……”景若曦松了口氣,站起身來:“葉大人,怎么是你?”
“青山寺,你能來,我不能來?”葉長安身后跟著葉祁,不好說是來游山玩水的,還是來查案的。
“能來!本叭絷赜樣樞α诵Γ骸澳俏也淮驍_葉大人,我先走了!
這葉長安雖然不是個壞人,但總讓她有不安的感覺,她如今只想安靜過日子什么事情都不想遇上,先走為敬。
“等下!笨扇~長安卻不想讓她走:“你跑什么呀,我又不會吃了你!
“大人說笑了!本叭絷孛佳鄣痛梗骸爸皇桥麓驍_了大人。”
“我說……”葉長安走了兩步:“你能不在我面前做出這溫順如水的樣子來,你這模樣別人信,我可不信!
景若曦一臉茫然:“不知大人這話什么意思。”
“你還裝?”葉長安點了點景若曦:“景若曦,你一個對著尸體能按著我模仿兇手動作的女人,是絕對比大部分男人還要厲害的。溫順膽小的表現(xiàn)不適合你!
景若曦嘆了口氣:“葉大人,你誤會我了,我是陪著伍嬸來燒香的,有些悶所以在后山走一走,沒想到會遇見您。”
葉長安點了點頭,這倒是相信的。
“那……您可是有什么吩咐?”景若曦突然心里一動:“這次伍嬸的事情多虧了葉大人,您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就直說吧!
她總覺得葉長安有事,具體不知道是什么,但每次對她說話的語氣總是不同的,言語間總有試探的意思,可具體試探什么,卻又說不明白。
“景姑娘真是機靈。”葉長安微微一笑:“眼下,確實有一件事情想要讓你去做!
“大人請說。”
“我來青山寺確實有公干,并非為了游山玩水。”葉長安道:“青山寺最近,不太平!
景若曦一聽到不太平幾個字就覺得太陽穴直跳,第一個念頭是轉身走人,但是想到葉長安專門來找她,那一定是有備而來,必不會讓她就這么走了,于是咬咬牙只能聽著。
“這個月,青山寺已經有四個香客失蹤了!比~長安道:“這四個失蹤的香客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到現(xiàn)在仍然是一樁懸案,我這次,就是為了調查這案子而來!
“失蹤了四個?”景若曦的關注點與眾不同:“失蹤了四個官府才開始調查?”
“并不是,這個說起來比較復雜,其實第一個失蹤者出現(xiàn)的時候家屬就報案了,衙門也開始調查了,但當時并不能肯定他是在哪里失蹤。直到第四個出現(xiàn),才肯定他們都是在青山寺上香之后失蹤的!
景若曦嫌棄的表情都快繃不住了,不由的道:“可我看青山寺今日依然很多香客!
葉長安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以為景若曦不了解,解釋道:“青山寺除非大雪封山,否則日日都有很多香客!
“我知道!本叭絷匾荒樀姆艘乃迹骸暗沁@段時間青山寺已經失蹤四個人了,生死未卜,很大可能是死了。為什么還不立刻封山,再讓香客進出,那不就是很有可能增加新的受害者?”
“封山?”葉長安更匪夷所思:“你知道青山寺是什么地方么?”
“什么地方?”
“青山寺是大梁開國皇帝親自賜名的大梁第一寺!比~長安道:“不但不可能封山查案,甚至連這幾期人口失蹤案都不能宣之于眾,所以才派我來,連衙門的人都沒有驚動!
景若曦點了點頭,是的,在這個年代皇帝是至高無上的,青山寺和皇權捆綁在一起,自然也是至高無上,比起幾個老百姓的命來說,那重要太多了。
“那我能做什么?”景若曦也無意去評價這事情更卻與否,更不想和葉長安多說:“葉大人直說吧!
“幫我一起查案子!比~長安道。
“我?”景若曦指了指自己:“我又不是捕快,也不會武功,怎么查?”
“混進去查!比~長安理所應當?shù)恼f著不著邊際的話:“我相信你。”
“不是!本叭絷啬涿睿骸盀槭裁聪嘈盼?”
“只有懷疑一個人才需要理由,相信是不需要的。”葉長安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你。當然,我也不會讓你白辛苦!
景若曦有些懷疑:“有好處?”
“真金白銀,算不算好處?”葉長安勾唇一笑:“你若是能幫我一起破了這案子,我給你一百兩白銀。”
景若曦萬萬沒有想到,之前她心如止水,只想著怎么趕緊甩脫葉長安,但是聽到這一百兩白銀的時候,卻真實的心動了。
她到大梁也算一年了,一身是傷的出現(xiàn)在林子里,被何洋葒救回了家。
開始的時候,吃藥看病自然都是花何洋葒的錢,后來雖然自己也去工作,可是飯店的小工能有多少錢,生活比過去相差太多不說,即使在相差太多的情況下也還是拮據。
她自己倒也罷了,何洋葒身體卻是不好,看她每每不舒服的時候需要吃藥看病卻怕花錢忍著,景若曦心里都不好受。
這次牢獄之災雖然只是幾日,但是對何洋葒的身心打擊都是極大,何以療傷,唯有真金白銀。
景若曦垂眸想了想:“好,我答應你!
“很好!比~長安非常滿意:“于情于理,我就知道景姑娘會答應的!
為錢賣命不是什么光彩事情,景若曦不想多解釋:“我答應了,但既然葉大人要我一起偵破此案,我就必須先了解四名失蹤者的具體情況。年齡身份,什么時候失蹤,在哪里失蹤,以及你們懷疑的這個青山寺的具體情況。”
“不過分。”葉長安想想:“這些情況我都已經整理出來了,等晚一點我去找你,詳細的給你說明。”
“好。”景若曦想想:“今晚我會住在寺里,若是大人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先走了,等你的消息!
葉長安點了點頭,景若曦轉身離去。
一直到景若曦的聲音消失,葉祁方道:“少爺,你真的懷疑她啊!
葉長安反問道:“難道她不可疑么?”
“確實是挺可疑的!比~祁想想:“但我總覺得這樣試探太費事了。干脆抓起來,嚴刑拷打,自然什么都說了!
葉長安嗤笑著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廝:“她若真是我們要找的人,那是嚴刑拷打能問出來的嗎?只能在不經意間讓她露出破綻。她若不是,這姑娘心思細膩想法與人不同,說不定真能幫助我們破案,是或不是,與我們都沒有壞處!
“是!毙P忙拍馬屁道:“少爺說的是。”
離開葉長安,景若曦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本是打算隨意逛逛打發(fā)時間的,但現(xiàn)在也不能隨意逛了,只是可惜手里對這件案子的資料幾乎沒有,想要查也無從查起。
想來想去,景若曦回了青山寺,每日的祈福大會正在進行中,低門檻也不收費,只要心誠不搗亂,無論侯門望族還是窮酸乞丐,人人都可以參加。
景若曦到的時候,祈福大典已經開始了,寬敞的正殿大廳里全是人,一個挨著一個,地上放著軟墊,眾人跪在上面,正前方,青山寺的高僧正在念經祈福。
大殿中,還有一些青山寺的僧人夾雜在其中,大約是為了維持秩序。
景若曦并沒有走進去,只是站在門口,因為殿中的位置有限,不可能容納所有的人,因此還有許多來遲的人站在門外,她也并不顯眼,沒人注意。
來參加祈福的都是善男信女,虔誠的很,因此雖然半山腰上人熙熙攘攘,卻幾乎鴉雀無聲,仿佛在進行一場默劇。
景若曦也沉默的站在人群中,一個個的看過去,但是并沒有看出什么異樣,一直等到太陽落山,高僧突然睜開眼睛。
便在這時,大殿外的鐘聲響了起來,眾人都回頭看去。
鐘聲一聲一聲,悠遠綿長,無數(shù)飛鳥被鐘聲驚動,叢林中飛出,沐浴著朝霞沖上天空,一時間壯闊美艷。
鐘聲里,住持高僧緩緩道:“今日的祈福大會就到這里結束,各位施主的誠心菩薩會看見的。”
眾人紛紛站了起來,向住持行禮,由著殿里的僧人指引,陸續(xù)退了出去。
鐘聲要響一百零八下,等最后一下鐘聲落下,正好殿里的人也退的差不多了,何洋葒眼尖,一眼便看見外面站著的景若曦,高興的走了過來。
“若曦!焙窝笕嚴叭絷氐氖郑骸拔疫擔心你到處亂跑,一會兒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呢!
“怎么會呢!本叭絷睾秃窝笕囌f著話,視線卻依然四下轉著。
“看什么呢?”何洋葒奇怪的伸手在景若曦面前晃晃:“聽見我說話了么?”
“聽見了聽見了!本叭絷靥謱⒑窝笕嚨氖滞崎_:“我這不是從來沒見過這么熱鬧的地方,有點好奇嘛?”
“是啊,你說你個小姑娘怎么都不愛出門?”何洋葒也奇道:“人家女孩子是沒有出門的機會,好容易撈著一次巴不得不回家。你倒好,成日的恨不得窩在家里不挪窩,也不知怎么想的!
景若曦知道何洋葒好心好意,也不還嘴,由著她嘮叨,她本就是個愛嘮叨的人,這幾日在死牢里既沒人說話也沒心情說話,怕是憋的很了。
為了離的遠當日不方便下山的香客,青山寺在后山搭了一些客房,當然條件簡陋,比不上普通的客棧廂房。每間客房一個一個的隔間,每個隔間可以容納一個人,大小也只有一張床,雖然不寬敞,但目的明確讓你有個容身之地罷了。
何洋葒和景若曦一人一個隔間,吃了晚飯之后,便各自去休息,不多久,景若曦便聽見隔壁傳來了鼾聲。
昨晚上何洋葒興奮過度百感交集,總共也沒睡上兩個時辰,這會兒可不得累了睡了。
但是景若曦睡不著,萬籟俱靜,正是好時候。
只是景若曦剛從床上坐起來,便聽見有人在門上敲了敲。
“景姑娘。”這是葉長安身邊小廝葉祁的聲音:“我家少爺請您過去。”
“來了!本叭絷貞艘宦,開了門。
葉祁站在門外:“景姑娘,少爺已經將你要看的資料都準備好了,請隨我來吧!
葉祁大概是有點看不起她,雖然也客客氣氣,但是言語中總有那么點輕蔑。
景若曦也不在意,關上門跟著他便走,本就是你出錢我出本事,彼此心里還都有秘密的合作關系,不指望平等友愛,只想拿到錢,互不相干。
但顯然,縱是在寺廟這樣說起來人人平等的地方,也不可能真的人人平等。
葉祁將景若曦帶到了一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子里,里面一排三間屋子,中間的門開著,還能看見有個小廝在給葉長安斟茶倒水。
這也是青山寺的客房,但是寬敞整潔的像是大戶人家度假的別院,羨慕不來。
葉長安在屋里朝景若曦招了招手:“過來。”又轉身對葉祁道:“你們在院子里守著,誰也不許進來!
兩個小廝應著,退到了院子中間,景若曦進了門,將門關上。
桌子上放著不少卷軸,景若曦一打眼之后,便是嫌棄的眉頭一皺。
“怎么了?”葉長安奇道:“你還沒看,就不滿意?”
景若曦也不能說自己不滿意,而是嫌棄這個年代的資訊實在是落后,揉了揉眉心:“沒有,我沒有不滿意,是有點意外,沒想到葉大人速度這么快!
“當然要快!比~長安理所應當?shù)溃骸罢l知道下一個受害者什么時候出現(xiàn),誰知道兇手的下一個目標是誰呢?”
葉長安從桌子后面站起來,走到景若曦身邊,居高臨下的看她:“你說,會不會是你……”
雖然是夜深人靜孤男寡女,但葉長安磁性低沉的聲音卻只讓景若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用力的揉了揉胳膊,抽身走到桌前,正色道:“來吧,我們開始。”
“真是無趣!比~長安聳聳肩,從一旁拽了另一把椅子坐在景若曦身邊:“景若曦,本少爺在你眼里就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有,怎么沒有!本叭絷胤笱苤,一邊打開面前的卷宗一邊道:“葉大人年輕有為,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哎……”
景若曦沒有感情的夸了半天,卻在卷宗打開之后,面色一滯,哎了一聲。
“怎么了?”葉長安忙湊了過去:“你看出問題了?”
“不是。”景若曦面色有些復雜:“……葉大人,你能念給我聽嗎?這里寫的什么……很多字我都不認識!
“……”葉長安簡直匪夷所思:“你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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