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紅鸞星不動
北城,協(xié)和醫(yī)院VIP病房。
穿著白大褂的顧淺停在病房門前,面無表情地緊攥著手里的試管,腦海里想的卻是方才聽到的八卦。
“頂層VIP病房那個車禍重傷的患者,是傅家的太子爺!
“?不會吧!
“怎么不會,傅家怕他死了斷后,傅太親自來跟咱院長說的,希望盡快給他取精!
……
顧淺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恨,眉眼疏冷地推開病房門。
傅筠生半躺在病床上,修長的腿,腳趾白凈圓滾,可惜左腿打著石膏。
他出了車禍,被顧淺搶救了七個小時才脫離危險,聽到開門聲,他也只是淡淡地抬了下眼,表情疏離內心戒備。
墻壁上正播放著催導視頻,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地上丟著栩栩如生的人偶,還有試管碎片。
隔著衣兜,顧淺捏了捏試管:“有感覺了么?”
傅筠生垂著眼:“沒有!
搭在腰間的棉被突然被拿開,那里沒有多大的變化。
她掀的突然,傅筠生沒有防備,雙手垂落在身體的兩側,一看就知道沒有賣力配合。
傅筠生惱羞成怒地沉著臉,聲音冷硬:“出去!”
顧淺解著白大褂,用言語刺/激著他,“這么不配合,就不怕你們傅家斷后么?”
聽出她的詛咒,傅筠生抄起床頭的輸液架兇狠地朝她砸去,顧淺一個閃身撲向了他。
兩人堪堪地摔在床上,顧淺的腦袋撞到他的下巴,磕的他生疼,他氣急敗壞地推她,“滾開!”
顧淺抱緊他,撕扯他的衣服,“你是重傷又不是死了,只會嘴上逞強么?”
他發(fā)狠屈膝去頂她,眼看著顧淺就要被甩下床,她胡亂地抓了一把。
傅筠生全身的肌肉緊繃,聲音發(fā)顫:“松手!”
顧淺下意識地抬頭,瞧見自己將傅筠生的長褲連帶著里面的四角褲給拽掉了,她跪坐在傅筠生受傷的腿上,在他盛怒的目光里緩慢地起身,不怕死的猛拽到底,“車禍把你撞的沒能力了吧!那你還活著做什么?你這樣連條狗都不如!”
受傷的腿被壓著,他動彈不得。
傅筠生咬牙切齒地瞪著她,聲音嘶啞,“閉嘴!”
被激怒的何止是他的情緒,顧淺拿著試管靠近,挑釁地戳著他,“我說錯了么?狗還能傳宗接代,而你就沒這能力,就算娶了老婆也是擺設……”
啪!
試管掉在地上,傅筠生一個翻身將顧淺撂在身下,滿頭的汗順著發(fā)尖砸在顧淺眉眼間,四目相對,他像被逼到絕境的狼,說的話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很喜歡取是么?我讓你取個夠!”
裙子被推搡到腰間,顧淺怕了。
方才的強勢和鎮(zhèn)定瞬間土崩瓦解,頭發(fā)散落混著汗黏在臉上,口罩不知何時掉了,顧淺掙扎著要逃,“你敢……”
她痛的失聲,帶著同歸于盡的狠勁咬向他膨脹的脖頸動脈,血彌漫在口齒間。
傅筠生捏著她下顎,逼著她松口。
顧淺紅著眼兇狠地瞪著他,四目相對,他陰鷙警告,“不要欺負殘疾人,尤其是殘疾的男人,記住了么?”
顧淺雙腿打顫地站在滾燙的花灑下,以剝皮的狠勁搓洗著自己。
她不能告他,他們兩個不管是誰強了誰,一旦曝光醫(yī)院都會開了她,履歷上若是有了這樣的污點,就不會有醫(yī)院愿意再聘請她,而她不能任性的丟了工作。
她正在房間換衣服,忽聽到門鈴響起,誤以為是訂的藥到了,她擦著濕發(fā)就去開門。
門外站著目光沉郁的溫靳璽,她愛了十年本該結婚的同學。
那么多年的感情,她們曾是朋友、戀人、未婚夫妻,現在她只能稱他為同學,任何顯親密的稱呼都會讓她覺得無比惡心。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毛巾掉在地上,僵硬地站在那里不動。
“醫(yī)院說你請病假了!睖亟t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卻讓顧淺緊繃到垂落在身側的手緊攥著衣料。
一聲輕響,門被反鎖,同時仿佛有把刀落到顧淺心里,溫靳璽將藥袋遞在半空,聲音疲倦,“在樓下剛好遇到,順手就拿了上來。”
顧淺強裝鎮(zhèn)定去接,頭頂響起他艱澀的質問。
“什么病啊,需要吃避孕藥?”
她抬起的手頓住,下一秒卻利索地奪過來,輕松科普:“上完床不想懷孕,就吃避孕藥!
“你再說一遍?”他氣的發(fā)抖。
“上完床不想……”
她揚起頭,破罐子破摔地說。
砰!
身后的門被砸的發(fā)出沉悶的巨響,他猛地一撲,她沒有防備,五臟六腑被撞的裂疼,衣服順著肩頭滑落,露出身前青紫的痕跡。
溫靳璽被羞辱的失去了理智,紅著眼掐著她細長的脖頸,“顧淺,我們要結婚的,你特么作踐誰呢?”
“結婚當天跟徐舒雅去開房,你特么又作踐誰呢?”顧淺被掐的呼吸艱難,臉蒼白的幾乎透明。
溫靳璽難以接受,脫力的松開她,“所以你報復我?”
“是又怎樣?”顧淺倚著墻咳笑。
聽到門反鎖的聲響,顧淺才靠著墻緩緩蹲下。
樓道里的腳步聲遠去,手機在腳邊振動,是醫(yī)院打來的,她雖頹廢卻習慣性接了。
傅筠生自殺了。
作為主治,傅筠生在治療期間遭遇任何不測,顧淺都要負首要責任,輕則辭退,嚴重的被吊銷行醫(yī)資格證。
她連藥都沒來得及吃,匆忙開車回醫(yī)院,正趕上何主任在訓小護士。
“你是怎么做事的?若是割到動脈,人都不用搶救了……”
顧淺系著風衣腰帶走過去,打斷:“病人情況怎樣?”
何主任見是顧淺,臉色緩了緩:“失血過多還在昏迷!
顧淺抬手推開病房門,隔著縫隙往里面瞧了眼,傅筠生閉著雙眼躺在病床上,瘦弱的讓人可憐,可只有顧淺知道,他動起來有多兇殘。
再次回到傅筠生的病房,她是犯怵的。
傅筠生平躺著在輸液,脖子上纏著紗布,顧淺臉發(fā)燙,嘴里似乎還殘存著血腥味。
何主任說他失血過多昏了過去,可她清楚地記得,她只在痛極時咬了他,那點傷不至于昏迷。
他身下的床單也換了新的,北城協(xié)和醫(yī)院的醫(yī)療水平聞名全國,但護士們也沒勤快到一天換兩次床單被罩的地步。
若不是他睡著了,顧淺是不敢上前的,她心有疑慮卻試探著去解傅筠生脖頸間的紗布。
碎發(fā)隨著她的動作散落下來,輕刺著傅筠生的臉。
他倏爾睜開眼,目光銳利。
顧淺嚇的手抖,勒緊紗布,血又滲了出來,看來傷的不輕。
她要逃,傅筠生攥住她的手腕,那樣緊,幾乎將她腕骨捏碎,她想喊,他猛地收力將她甩進懷里,聲音嗡沉:“吃藥了么?”
顧淺掙扎,避孕藥從口袋里竄出,她慌亂地去抓藥盒卻被傅筠生搶先。
他扭著她的胳膊,繞過脖頸橫在喉管處,令她掙脫不掉,空著的手撈起身側的藥,銜在嘴里,在空手的協(xié)助下撕開,按壓出幾顆藥塞進顧淺嘴里。
顧淺咬牙瞪著他,堅決不吃。
藥在嘴邊卻喂不進去,傅筠生諱莫如深地盯了她幾秒,放棄。
為了活命他什么都做得出來,沒商量地將藥倒進嘴里,猛地灌了口水噙著朝她“吻”去。
顧淺意識到他要做什么后,驚慌地掙扎,傅筠生蠻橫地捏著她下頜,逼著她吞下去。
藥片混著水在兩人口齒間推送,確定藥已經咽下去,傅筠生才厭惡地甩開她。
顧淺精疲力盡地跌坐在地上,咳的眼淚都出來了,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誰稀罕懷你的孩子,你們傅家讓我惡心!
她抓起地上的藥板,將剩下的藥片全部摳出,當著傅筠生的面決絕吞下。
“那樣最好!
傅筠生垂著眼,聲音清冷無情。
顧淺撐著地緩慢地站起來,摘掉懸掛在左耳的口罩,用力地擦著嘴唇,蹭的嘴角紅腫才惡心地抓著口罩丟進垃圾桶。
“別囂張,你們傅家會遭報應的!
剛才的藥吃的猛且多,剛走出病房胃里就翻騰,顧淺整個人虛脫地扶著墻往辦公室挪。
跟她同組的護士瞧見了忙過來攙著她,“顧醫(yī)生,你這是怎么了?”
“胃不舒服”,顧淺臉色蒼白,額頭滿是虛汗,強撐著打聽,“傅筠生的床單怎么換了?”
傅筠生脾氣不好,愛摔東西,護士們躲著他還來不及,更何況今天因為他還被主任罵,聽到顧淺問,順嘴就訴苦,“他鬧自殺,床單上全是血沒法睡,我就去庫里領了套新的。”
鬧自殺?顧淺暗笑,騙她回來吃避孕藥,丟掉帶血的床單被罩,傅筠生哪里是在鬧自殺,分明是怕別人知道他做的那些惡心事。
她也怕,她可以在溫靳璽面前口無遮攔,但她還是要臉的。
到了辦公室,護士給顧淺倒了熱水,隨口關心詢問,“宋醫(yī)生,需要給你先生打電話來接你么?對了,他下午還打電話到前臺找你呢!
她說的,該是溫靳璽,顧淺大婚,整個科室都吃了喜糖的。
脫掉白大褂丟進柜子里,顧淺換上自己的外套,“不用了。”
病房里換洗的贓物都堆積在每層樓梯間,每天早晨七點有保潔統(tǒng)一運走清洗消毒,護士走后沒多久,顧淺就趁著深夜匆忙去樓梯間找。
汗味混著臭味,顧淺忍著惡心在堆積如山的臟衣服里翻找,剛找到那條帶血的床單,就聽到樓道里有走動的聲響,嚇的她忙不迭地抓了床單順著樓梯就逃。
直到坐進車里,顧淺的心臟還是怦怦亂跳的,緩了好一陣才意識到自己懷里還抱著帶血的床單,立即嫌惡地丟到一旁,發(fā)動車子離開醫(yī)院。
夜已深,華燈初上,霓虹閃爍,路上偶有車輛,也是急馳閃過。
經過江濱大橋時,顧淺減速將車停靠在側,推開車門下去。
她抬手捋了捋被夜風吹亂的頭發(fā),左顧右盼見四周沒人,才繞過車頭到另側,探身從車窗里拿出帶血的床單拋進奔騰的河流里。
雪白的床單舒展開,在夜色里飄蕩著下墜,被風撕扯的獵獵作響。
顧淺忐忑地趴在橋邊盯著,直到那抹白徹底被河水吞噬,她懸著的心才放松。
回到家顧淺睡的并不安穩(wěn),她夢到顧晏被傅家切了送去尸檢,福爾/馬林混著血腥味熏的她想吐,她卻怎么也醒不來,最后卻被電話吵醒。
電話是溫靳璽他娘打來的,要約顧淺吃飯。
別說是吃飯,以前就算是顧淺帶著禮物上門拜訪,溫靳璽他娘也處處刁難,在她眼里,顧淺這種賺的沒她兒子多,還不愿辭職伺候全家的女人,配不上她兒子。
她兒子溫靳璽多優(yōu)秀,上學時年年拿獎學金,還沒畢業(yè)就被別人擠破頭都進不去的承乾律所聘請,直接給股份的呀!要娶也該娶千金名媛,而不是顧淺這種對他事業(yè)毫無幫助的窮酸女。
這話她明里暗里的沒少當著顧淺的面說,每次溫靳璽都哄勸著顧淺別跟老人計較,顧淺耳根子軟就忍了。
顧淺不想去的,溫靳璽跟徐舒雅在她大婚當日開房,她現在去免不了吵架,但溫靳璽他娘居然提出解除婚約,還讓顧淺承擔婚禮全部的花銷。
被傷害的是她,他們溫家哪來的臉要錢?
開車到了約定的地方,顧淺僵坐在車里盯著前方富麗堂皇的酒店。
仿明清建筑的琉璃瓦屋檐,懸掛的門匾上寫著【君臨酒店】四個字。
客流量大,轉門不停歇的運作。
顧淺緊握著方向盤,指關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直到被敲玻璃的聲響驚醒。
玻璃窗降落,外邊穿著長衫的迎賓恭敬地彎腰,露出職業(yè)笑容引導:“女士,這里不允許停車,如果有需要,可以幫你叫停車服務。”
“謝謝,不需要!
顧淺啟動車,開到停車坪。
踩著消音地毯被侍者引到包間時,顧淺已經遲到了半小時。
“……那種家庭能養(yǎng)出什么有教養(yǎng)的孩子,小時候死了爹,現在又死了哥,天生的克男人命……”
眼角余光瞥見顧淺從玄關走近,溫母半截話卡在喉嚨里,有些心虛地低頭端著茶盞潤嗓子。
顧淺掃視了眼包間,平時節(jié)約的連牙膏都要買打折促銷貨的人突然在寸土寸金的酒店喝茶?
溫母緊繃到煩躁,連寒暄都省了:“顧淺,憑良心講我兒子對你仁至義盡,為你放棄現有的成就來北城重新打拼,婚房買距你上班近的地方,婚禮場地訂在你們醫(yī)院旁邊,結婚當天你玩失蹤他也沒計較,做人不能沒良心,他對你掏心掏肺,你也該為他做點什么。”
“我不讓你求什么人,你也沒那本事”溫母眼里透著不屑,轉而溫笑著介紹,“這位是《花邊大揭秘》的資深記者,周倩!
顧淺的目光落到溫母身旁的陌生女人身上,也許是顧淺的目光太冷厲,周倩笑的有些僵:“顧小姐好,我是記者周倩。”
藤編的圓桌上擺著綠植,旁邊架著調試好的攝像機,周倩遞過來事先準備好的稿子,“非常簡單,你照著脫稿念就行!
顧淺接過來掃了眼,大致內容是溫靳璽和徐舒雅在酒店開房她是知情的,他們見面是為了工作。
結婚當天,兄長死的不明不白,而未婚夫卻被拍到跟懷孕的女星開房,讓她證明溫靳璽是清白無辜的?
顧淺冷笑,的確,作為溫靳璽的未婚妻,沒有誰比她站出來公開挺他更能證明他是清白的。
溫母不悅:“你笑什么?”
顧淺將包丟到一旁,拿著手機坐下,“不是說退婚么?”
溫母被她囂張的態(tài)度徹底惹怒,“如果你不照做,我真讓靳璽休了你!”
“休我?”顧淺將手機倒扣在桌面,“沒結婚沒扯證,他憑什么休我!”
她猛地站起來,盛氣凌人地盯著溫母:“你聽好了,是我不要他溫靳璽了,還有,背后嚼舌根的人家門風也不見得有多正,要不然也生不出跟已婚孕婦去開房的那種渣|男!”
“你,你……”心臟猛地緊縮,溫母一口氣沒提上來跌了過去,撞的桌子晃動茶杯滾落碎裂崩開。
君臨酒店是顧淺最痛恨的地方,約她來這里見面就是戳她的痛處,她被溫母一連串的行為氣到失控,出了口惡氣起身就走,拉開門卻被氣喘吁吁的溫靳璽堵住。
“來的到是挺快,你也聽到了,溫靳璽,我們結束了!
顧淺方才開著免提,所有的對話清晰地傳到他耳里。
“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
他滿身酒氣,穿的依舊是昨晚那套衣服,嘴邊長出了胡渣,眼睛里滿是熬夜后的紅血絲,疲倦卻耐心地哄著她。
“兒啊,這就是你挑的好媳婦,我好心約她喝茶談心,她卻發(fā)瘋要殺我,你爹死的早,你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啊,她居然容不下我……”
溫母的手舉在半空中,血順著掌心滴落。
“你對我媽做了什么!”
溫靳璽怒紅了眼,顧淺被劈頭蓋臉地質問弄的發(fā)懵,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
地上的陶瓷碎片沾著血跡,溫母的手血肉模糊。
顧淺委屈的嗓子發(fā)堵,她抬頭希望溫靳璽信她。
“不是我!
肩膀被撞了下,顧淺低小的聲音破碎在嗓子里。
顧淺不甘地回身,見溫靳璽半跪在地緊張的拽下領帶替他母親包扎,溫母窩在他肩頭炫耀地朝顧淺揚了揚下巴。
“是她自己摁下去的!她在裝!”顧淺氣的脫口而出,聲音里透著哽咽,“你為什么不信我?”
“兒子,疼,手疼,腦袋疼,渾身疼……”
母親低小的哀嚎讓溫靳璽心疼,他小心翼翼地將纏傷口的領帶打了結,舉著包扎若粽子的傷手給她看,“兩三厘米長的傷,她陷害你?”失望透頂的冷斥,“你太過分了!
“我學醫(yī)的,殺人只會往大動脈上扎!
顧淺委屈到兩眼噙淚,咬牙擠出一句,甩門離去。
“顧淺!”
溫靳璽的喊聲被阻斷的門內,他想去追,溫母卻暈了過去。
顧淺從包間出來,卻很囧的迷路了。
走廊的設計是九曲回廊,君臨酒店很具特色的安保系統(tǒng),如果不是對這里很熟悉,根本走不出去,這也是很多人選擇在這里進行商務會談的原因。
幸運的是,顧淺碰到了服務生。
頭頂是昏黃的燈光,腳下是厚重的紅毯,頎長健碩的男人穿著繡暗紅花紋的黑長衫從遠處走來,隨著走動露出漆黑的皮鞋。
“請問電梯在哪?”
顧淺沒想那么多,主動上前攔著他問。
服務生低著頭,嗓音怪異為她指路:“往南走走到頭,左拐穿過包間就是!
顧淺有些臉熱:“南是哪邊?”
“左邊。”
“你左邊還是我左邊?”顧淺低著頭,咬唇細若蚊蠅地追問。
頭頂很久沒聲音再傳來,如果不是那雙皮鞋沒動,久的顧淺都要誤以為他不耐煩的走了。
“這里面有點繞,我分不清東西南北,能不能麻煩你帶路?”顧淺尷尬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回來了,撤!
耳返里傳來指令,那人抬頭意味深長地盯著她,顧淺覺得他的雙眼很熟悉,驚呼著拔腿就跑:“傅筠生!”
卻被傅筠生攔腰勾回,禁錮在懷里:“是我。”
輕淺的兩個字在耳邊炸開,緊接著一聲嚇的顧淺肝顫的輕笑,“還真是有緣!
當時傅筠生出了車禍,渾身多處骨折,內科、骨科、呼吸科三科聯手做手術才將他的小命給救回來,顧淺負責取出他折斷到心臟里的肋骨,做的是心臟手術,為他接骨的卻是別的醫(yī)生,后來她在診斷證明上看到,傅筠生脛骨神經斷裂。
“你、你能走了?”顧淺不知道為什么怕他,汗順著腦門滑落。
傅筠生笑的玩味,聲音飄渺的像是地獄里傳來!澳愕墓!
“哪里哪里。”顧淺眼珠子亂瞟,應付似的干笑著。
傅筠生像是沒瞧出她想呼救的端倪,邪笑著回答,“不就這里么?”
修長的手指在顧淺腿根敲了敲,渾身頓時似火燒。
腦海里浮現那天的畫面,顧淺惱羞掙扎,“放開!”——
來不及了,保安上來了。
耳返里傳來催促,傅筠生臉色冷峻,“不想替你哥報仇了?”
顧淺屏息,背對著他沒好氣地說:“跟你沒關系。”
“你睡我,不就是為了進傅家報仇。”
傅筠生的話音還沒落,顧淺氣急敗壞地轉過身來,怒氣反笑:“睡你?沒錢沒權還殘廢,我圖什么?圖你半身不遂,還是圖你三分鐘就軟?”
話還未說完,顧淺的脖頸就被傅筠生掐住。
顧淺從牙縫里擠出殘破的話,“掐…掐死我,你也是…三、三分鐘,是活該被撞死的垃圾。”
“你又好到哪里去,一次就破!备刁奚患づ,脫口而出。
“王八蛋!”
顧淺屈膝踹他,卻被他壓著動彈不得,他黑濯石般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輝,目光深邃的要把人吸進去溺斃。
傅筠生湊近她,“顧晏,選秀出道的拳擊手。”
聽到她哥的名字,顧淺如囚籠里的困獸奮力掙扎。
“總決賽還得了冠軍,前途無限!备刁奚笾掳,直視她怒紅的雙眸,“可惜不清不楚的死在了君臨酒店,傅家為撇清關系,將他切了送去檢查!
顧淺仇視著傅筠生,淚珠順著眼角滾落,咬牙切齒到發(fā)抖:“傅家,我不會放過。”
“要報仇也得有命才行,你在酒店縱火撒潑,又在微博論壇各種平臺抹黑傅家害死你哥,導致君臨酒店名譽受損,唐瑰恨你入骨,你還敢來這里,不是上趕著給人家機會毀了你!
傅筠生松了她,清冷地說:“唐瑰已經派人來抓你了!
—— 仔細排查,他一定還在這層。
窸窣的聲響由遠及近,顧淺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被傅筠生推著進了洗手間。
目光所及是他蠕動的喉結,領口邊緣露出結痂的傷痕,顧淺貼著他:“你為什么救我?”
“我說我看上你了,信么?”他低頭,黢黑的眼眸緊盯著她。
沒等顧淺回答,他們貼著的門被敲響。
“不信!鳖櫆\推開他,保持距離。
卻沒料到傅筠生如此“弱不禁風”,她只是推了他下,他就趔趄著歪坐在盥洗臺上。
顧淺還未調侃出聲,不經意間瞥見他揪起的衣擺下,露出幾寸流血的左腿,血珠子順著黑襪沒入皮鞋。
“不對,傅家要想對付我,直接沖進包間抓我就是,犯得著挨層翻找么?”顧淺警惕地看向他,“其實他們找的人是你!”
“還不算笨!备刁奚⒅靶,“可惜遲了!”
“吧嗒”一聲門被從外邊打開,同時某個格子間被反鎖。
顧淺被捂住嘴跌坐在馬桶上,身前坐著傅筠生,身后是冰涼硌骨的抽水瓷桶,外邊的腳步聲不住的逼近,當一雙皮鞋頭越過格子間下方的縫隙時,她的心臟仿佛被捏爆。
可傅筠生,她看到他從容地在玩手機,指尖飛快地在鍵盤上移動,單手操作比她雙手都流暢。
她不敢動,生怕外邊的人沖進來,那她的名聲就全毀了。
突然下巴一涼,她受驚躲閃,瞪著傅筠生,在他的示意下目光緩緩地移到手機屏幕上——
叫
屏幕上只有一個字,顧淺愣了愣,目光流轉從遲疑到憤怒,然后拒絕地閉上眼。
感覺到覆在臉上的手移開,她下意識地睜開眼,眼里落入一張放大的臉,傅筠生那個殺千刀的居然吻了她!
她出于本能的掙扎嚶嚀,一雙手無處安放的在空中抓著,不知道是該推開他,還是墊在身后護腰。
外邊傳來敲門聲,“小姐,你還好么?”
傅筠生松開她的唇,似乎在給她機會。
顧淺嘴唇翕合,話到嘴邊卻因為腰被掐了下,疼的脫口而出:“嘶~”
敲門聲更加急促,“小姐,需要幫助么?”
“寶貝兒,乖,我輕點!
外邊的敲門聲戛然而止,顧淺也被雷的石化。
坐到腿腳麻煩,顧淺覺得安全了,才出聲:“傅筠生!
“嗯?”
傅筠生偏過臉來,迎面就是一耳光,他眼疾手快地避開,抬手扼住她的手腕:“發(fā)什么瘋?”
他嫌棄地丟開她,起身整理衣服。
顧淺盯著他流血的左腿,撲過去發(fā)了狠地咬在他大腿上,血腥味透過布料傳入她嘴里,傅筠生疼的臉扭曲,咬牙抓著她的后領將她提了起來。
“再鬧,我就讓你叫破嗓子。”
他從牙縫里擠出警告,耳返里傳來提醒——
你再不出來,葉阿姨也讓你叫破嗓子。
洗手間的門響動了下,同時耳返里的聲音響著——
衣服放外邊了,1308見。
“到此為止,互不相欠!
傅筠生松開顧淺,推門出去。
透過半開的門,顧淺瞧見一抹耀眼的白拂過,傅筠生披上了白大褂,動作利索的系了扣子離開。
坐在馬桶上緩了好久,顧淺的腿才恢復知覺,她從格子間拖著垮掉的身體出來時,一眼就瞧見鏡子里狼狽的自己。
職業(yè)原因,她習慣將所有頭發(fā)在腦后束成低馬尾,而此時她的馬尾松垮凌亂,唇妝糊到臉頰。
想到傅筠生那個吻,顧淺幾乎是撲到盥洗池前洗嘴巴的。
洗手液用到擠不出來,嘴唇搓洗到發(fā)白,口腔涮到嗆水咳嗽,她才恢復理智停下來,從旁邊抽了幾張紙擦了擦臉,補妝時才想到包還在洗手間,又折回去取。
“如你所料,那個顧淺真沒答應訪談!
一聲關門輕叩聲,緊接著是高跟鞋走近的聲響,顧淺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停住出去的動作。
那個聲音是周倩,溫母請來的《花邊》記者,此時她就在顧淺旁邊的格子間。
“讓她幫你洗白是不可能了,不過她也沒好到哪里去”,隔板那邊有拉鏈劃開的響動,“她跟那老太太吵架,氣的老太太不惜將手按到碎瓷片上誣陷她,包間里沒有攝像頭,是不是她做的不全憑我來見證?我也算替你報了仇!
“謝了!
也許是為了方便,電話開的擴音,當那個聲音傳出來時,顧淺在心里念了個名字,徐舒雅。
難怪溫母那個老摳門舍得在這么奢侈的酒店約她喝茶,原來是徐舒雅在背后算計。
顧淺躡手躡腳地走出去,從包里翻出護手霜擠在地板上,又擰開用完的洗手液瓶裝了滿瓶的水,折回格子間踩著馬桶蓋站上去,將水澆頭潑下去。
“!”
一聲抓狂尖叫響徹云霄,周倩被澆成落湯雞,扒拉著濕法抬頭看過來,震驚且憤恨地喊:“顧淺!”
“顧淺在你身邊?”
擴音里傳來徐舒雅的詢問,回答她的是“砰”的摔跤聲。
周倩想找顧淺算賬,卻踩到地上的護手霜滑了一跤,就連手機都飛了出去。
“周倩?倩倩?喂?”
電話那端聲音越發(fā)急促。
周倩疼的眉眼擠得變形,捂著后腦勺哀嚎,卻在看到顧淺拎著她那臺價值百萬的攝像機時嚇得瞳孔緊縮:“你要做什么?做什么!”
顧淺踱步過去,居高臨下地握著手機錄音,“把你剛才說的重復一遍!
徐舒雅不再吱聲,以防被卷進來。
周倩無賴地喘笑著,“想錄音。课覄偛耪f什么了?我什么也沒說呀。”
“啪!”
顧淺手一松,攝像機砸落在地。
周倩肉疼到尖叫,爬過去想撿攝像機,“顧淺你個神經!我要告你蓄意傷害!”
顧淺不屑地掃了她眼,全身無出血點,四肢能動無骨折,嗓門中氣十足,最多也就是個輕度擦傷無生命危險。
顧淺不理會她的控訴,抬腳就要離開,卻突然改了主意折回來,奪了攝像機丟進水池里,抬手開了水閥門。
“賤|人,知道你哥怎么死的么?被你賤死的!”
盥洗池的旁邊貼著節(jié)約用水的電子屏,屏幕下方滾動著酒店服務熱線。
顧淺笑了下,從容地照著提示撥了個電話,“服務生,13層洗手間有記者混進來!
她偏頭居高臨下地看向周倩,嘴角上揚:“不用謝!
“周倩,趕緊離開,君臨酒店不允許記者帶相機進來!
顧淺砸了報警器,從外鎖了門。
走廊里突然喧鬧起來,亂成一鍋粥。
顧淺閃身出來,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離開的方向,因為走廊里正在疏散客戶。
離開君臨酒店,顧淺剛坐進車里,手機“!绷艘宦暎_手機看到一條微博推送——
君臨酒店安保漏洞,客人隱私遭泄密
顧淺心想,君臨酒店的辦事效率也太高了些,這么快就上了熱搜?
顧淺點進去才發(fā)現,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不過倒真的是個爆炸性新聞。
君臨酒店進行商務會談的某包間,談判的內容遭到泄露,詳細到具體的投資數據,而這個項目競標已經在進行中,現在更改已經來不及。
顧淺莫名的想到傅筠生,他是傅家的太子爺,整個君臨酒店都是他的,可他遇到那些安保搜查卻立即躲藏,顯的像個賊。
“賊?”
顧淺想的出神念出了聲,后視鏡里身影晃過,她還未來得及呼救,脖子已經被勒住。
“傅”說不怕是假的,顧淺聲音微顫,看著后時間里熟悉的那張臉,努力鎮(zhèn)定下來,“傅筠生。”
溫靳璽總說她在專業(yè)領域一絲不茍,生活里卻是個神經大條,停車從不記得上鎖,非要吃些苦頭才長記性。
沒想到真被他言中了,顧淺小心翼翼地去摸包里的防曬噴霧,“你怎么在我車里?”
傅筠生目光銳利地盯著顧淺,盯的她心里發(fā)毛,身體僵著卻不敢動。
她的表情慌亂且詫異,不像是裝出來了。
傅筠生目光暗了暗,耳返也在這時傳來聲音——
Noble,你人呢?
“上錯了車!
傅筠生的聲音清冷低沉,不等那邊追問已摘了微型耳返揣進兜里。
上錯了車,還這么理直氣壯地勒她脖子?顧淺氣笑,掏出防曬噴霧朝他噴去。
霧氣繚繞中,傅筠生抬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顧淺只覺身體擦著座椅飛過,整個人被拽了過去,重重地跌在了硬邦邦的地方。
長期的訓練,傅筠生對偷襲早就形成了條件反射,這要是在外邊,顧淺早就被過肩摔成骨折了。
嘴唇磕的疼且麻,顧淺撐著抬頭,入眼的是熟悉的白大褂,往上是那張討厭至極的臉,而她的手緊攥著他的皮帶。
上次是扯褲子,這次是抓皮帶,嗬!她在危急時刻總能做出這么準確無誤的舉動。
身體相貼,明明都是正常的體溫,傅筠生卻仿佛被烈火烤著,氣息都變的不均勻了:“放開。”
顧淺也意識到兩人姿勢曖昧,觸電般立即松手。
她大腦還沒運轉過來,就被傅筠生推到一側。
“回醫(yī)院,順路。”
顧淺愣了下,才將這句話在腦海里擴展,如果沒有這個小插曲,她現在已經在上班的路上了,而他也要回醫(yī)院。
剛才那一幕太尷尬,她都忽略了傅筠生怎么知道她要去上班?
“我的車,下去!”
顧淺拉開車門下去,覺得自己安全了才敢叫板。
有風從敞開的車門吹來,吹的傅筠生身上的白大褂衣領翻飛,可他卻雙臂交叉穩(wěn)坐,盯著前方亂成團的君臨酒店,似笑非笑地揚了揚下巴:“我下去,你就跟她一個下場!
顧淺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君臨酒店前被堵的水泄不通,可站的遠她還是看到周倩被警察帶走了。
“不是她泄的密,是你!”
顧淺指著他,卻不明白為什么身為傅家人傅筠生要做毀自家公司的行為。
顧淺將車門當盾牌擋在身前,跟傅筠生僵持著,如果他乖乖地下車離開,她可以不報警抓他,可若是他敢躥過來行兇,她一車門夾死他。
傅筠生睨了眼她色厲內荏的姿勢,不屑輕笑:“我是傅家的繼承人,將來傅家所有的產業(yè)都是我的,我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又憑什么覺得傅家放著自家人不信,會相信你這個有前科的鬧事者?”
他說的對,顧淺的哥在拳擊比賽后莫名溺斃在君臨酒店的游泳池里,酒店為了撇清關系將顧晏切了送去尸檢,這事鬧的整個北城都知曉,而顧淺不僅在酒店縱火鬧事,還在網絡上到處撕傅家,任誰看來,酒店泄密的事都更像是顧淺做的。
“我若是你,趁傅家沒發(fā)現前,悄無聲息地離開這里,不給任何人懷疑的機會。”腰陣陣作痛,傅筠生面無表情地提醒。
他字里行間都在暗指顧淺才是那個泄露商務會談內容的賊,氣的顧淺心里發(fā)堵:“不是我,你知道的。”
她連方向都分不清,進了酒店若沒有人指引連出來都是問題,而且每個包間防御系統(tǒng)那么強,她根本沒興趣,也沒機會沒能力去做那種事。
可沒有人能證明她的清白,傅家跟她有仇,溫靳璽的母親和那個記者都恨不得將她拆骨入腹,傅筠生,顧淺氣笑,傅筠生不落井下石就算是行善。
“坐進來,我?guī)湍!?br />
讓顧淺意外的是,傅筠生居然說幫她,她愣了下,刺笑:“男人的嘴,能信么?”
“跟你的身體一樣誠實!备刁奚蜏\嗤笑。
那天被他刺穿那瞬,她疼的躬身抱住傅筠生,他嘲諷的神情激的顧淺失去理智,繞過車門朝他廝打過去,“人|渣!”
傅筠生伸手就扣住她的脖頸,逼著她抬頭直視他。
顧淺的眼里是滔天|怒火,而傅筠生卻從容地摩挲著她的下巴,低頭邪笑:“再渣也是你第一個男人!
傅筠生的眼眸黑黢瑩潤,邪笑時還有梨渦,跟溫靳璽那種矜持靦腆的笑不同,顯的更成熟撩人,可顧淺只想到一個詞,道貌岸然。
跟顧淺對視久了,她的目光仿佛能劈到他心里,讓他不舒服,傅筠生沒耐心僵持,“我左腿神經斷裂,這輩子都不能行走,守住這個秘密,我保你平安!
都能下地跑了,卻要裝殘疾?顧淺目光落在他模特比例的長腿上,“神經斷裂要截肢,否則會死的!
傅筠生聽出她語氣里的詛咒,將她的臉扳的朝向前方。
君臨酒店的門前圍滿了扛著攝像機拿話筒的記者,跟顧淺印象中的一樣,總經理唐瑰臨危叱咤,避談公司的安保系統(tǒng)漏洞,將周倩推出去當替罪羊。
“各行各業(yè),有手段夠心狠才能長盛不衰,沒背景的人最大的價值就是被用來頂罪。”
比生存更可怕的是爾虞我詐的商業(yè)競爭,為了目的可以犧牲任何人,顧淺被勒的喘不過氣來,突然被拽到傅筠生面前,兩人近的嘴唇幾乎相貼。
“替傅家頂罪,還是活著報仇,你想清楚?”
顧晏的仇,是顧淺的死穴。
君臨酒店被鬧的無法正常營業(yè)時,顧淺的車駛出停車坪。
路上,兩個人誰都沒講話,顧淺卻是時刻警惕著傅筠生的一舉一動,他再敢碰她一下,她保證讓他嘗嘗什么叫速度七十二變,顛簸死他——
監(jiān)控里抹掉顧淺的痕跡,醫(yī)院見
消息發(fā)送出去后,傅筠生就刪除了對話,抬頭瞧見顧淺正從后視鏡里盯著他。
迎面一輛車駛來,差點撞上去,顧淺忙打方向盤避開。
傅筠生從白大褂兜里摸出口罩,掛到耳朵上后扯了扯遮住眼睛,顧淺劫后余生地掃了眼后視鏡,不明白他的舉動,心想睡著了?最好永遠都別醒!
拐了個彎,路上的車逐漸多起來,顧淺再也不敢分神。
過了很久,車內突然暗下來,傅筠生警惕地拉下口罩,發(fā)現顧淺不見了。
“下車!”
車門從側邊打開,光線昏暗的將人模糊的只剩輪廓,清晰的是顧淺的聲音。
傅筠生掃視了一圈,四周是排列整齊的車陣,而他所在的位置是地下停車場的最角落,但停車場還剩很多進出方便的車位。
他穩(wěn)坐不動:“我就那么見不得人?”
顧淺的心思被看透后臉發(fā)熱,的確選擇這個隱蔽的死角停車位,就是怕別人撞見她跟傅筠生同車來醫(yī)院。
“我要遲到了,你隨意!鳖櫆\沒心情跟他耗下去,車庫里隨時都有人進來,被熟人撞見解釋不清。
她轉身就要離開,傅筠生掏出手機放了首《告白氣球》。
你說你有點難追
想讓我知難而退
……
音樂突然響起,在寂靜的地下車庫是如此的高調,顧淺嚇的心臟都要漲裂了,飛撲過去甩上車門,緩了好久才抬頭四下瞅了瞅,確定沒人后才繞到前排打開車門坐進去,隔著車座抓狂地瞪著他:“有事說事,你把音樂給我給我關了!”
“你扶我回病房!
音樂聲戛然而止,傅筠生拍了拍腿。
“你會走!”
顧淺氣急敗壞地拒絕,“而且你那么重,我扶不動!
扶得動也不扶!
“那我進去就宣揚,心內科的顧醫(yī)生在廁所咬傷了我!备刁奚鷫男,“我有齒痕為證。”
顧淺那一口咬的極重,別說是有印,血肉模糊也是有可能的。
“到時候所有人都知道,顧醫(yī)生還有這種情趣!
傅筠生譏諷的話音還未落,顧淺抄起包朝他砸去,她真的受夠了!抓到什么就扔什么,最好是抓到一把刀子捅死他這個賤/人。
一個盒子滾落到傅筠生懷里,他瞇著眼睛打開,是一枚銅戒,指環(huán)不是傳統(tǒng)的圓,是類似名字縮寫拼音的花式鏤空設計。
WJX
傅筠生轉著戒指,顧淺頓時像被點了啞穴,伸手就要奪:“還給我!”
“沒品味!
傅筠生嘴上嫌棄,卻動作迅速地將戒指從領口丟了進去,“扶我回病房,我還給你。”
“騙子!
顧淺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傅筠生張開雙臂,“還是像那次那樣,扒了我?”
“無賴!”
一包衛(wèi)生棉砸到傅筠生臉上,顧淺推開車門下去,走到后面拉開車門不甘心地拽著他,“傅筠生,你最好別落我手里。”
明知傅筠生腿并未好利索,顧淺卻帶著他爬樓梯。
傅筠生的病房在頂層22樓,爬到七樓時他的腿已經撐不住,整個人重心壓在顧淺身上,可他卻出奇的沒折騰顧淺。
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頭發(fā)散亂的黏在臉上,顧淺也已經透支了,卻咬牙撐著:“傅先生,爬樓梯是不是很鍛煉?像你這種情況,就得這么訓練腿才能恢復知覺!
這是嘲諷他裝殘廢呢?傅筠生知道,她不選擇電梯是怕被人撞見,不過沒關系,他也不愿被撞見,“真體貼!
回到病房時,顧淺和傅筠生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說是顧淺扶著傅筠生,倒不如說是高大的傅筠生摟著顧淺。
顧淺用盡了全力,猛地推了傅筠生一把,沒想到非但沒將他摔在地上,反而被他墜著雙雙倒在床。
“放開!”
顧淺被壓的五臟六腑都要破了,抬腿拼命地亂踢,踢的傅筠生左腿傷口裂開,傅筠生抬手捏住了她的脖頸,目光陰鷙地盯著她,“信不信,我讓你死在這張床上!
“咳咳咳”
Elvira推開門就看到了勁爆的畫面,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敲著門問:“我來的不是時候?”
顧淺飛快地從傅筠生身上爬起來,慌不擇路地朝外跑:“我去看看其他病人!
Elvira是三個月前從美國來協(xié)和應聘的骨科醫(yī)生,因豐富的臨床經驗和過硬的技術能力而留下,傅筠生的車禍手術他也是主治醫(yī)生之一。
醫(yī)院的護士到病患都花癡他花美男的顏值,而顧淺跟他幾乎沒交際。
擦肩而過時Elvira伸出胳膊將她攔下,眨著桃花眼笑著:“顧醫(yī)生別跑嘛,你是主治醫(yī)生,我檢查完還要向你匯報,跑來跑去太麻煩,不如留下來聽聽!
顧淺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對自己這么熱情,傅筠生的腿沒有問題,而Elvira卻在診斷證明上寫左腿神經斷裂,就因為他的誤診讓她輕敵失身,就憑這點著實對他沒好感。
“脖子怎么受傷了?”Elvira伸手就去摸她的脖子,顧淺抬手打落,后退一步躲開,靠著墻抱臂:“快點查,我趕時間!
傅筠生身上還穿著白大褂,里面是君臨酒店的長衫工作服,Elvira走過去將病床升高,用工具敲著他的左腿打趣道:“制/服/誘/惑,夠刺/激!
傅筠生沒任何反應,顧淺倒沉不住氣的出聲:“好好查,實在不行找神經科的聯合會診,確定是左腿神經斷裂的話,就截肢保命!
“冷血”Elvira回過頭來,甩著指頭指向顧淺,“怎么能這么直白地告訴病人呢。”
顧淺深吸了口氣,懶的跟他耗下去,“你慢慢查。”
“嘶~”
傅筠生突然悶吭,顧淺手已經摸到了門把柄,又下意識地偏過頭來。
傅筠生的衣服被褪到腰間,露出健碩的胸膛,Elvira很專注地按著他的腰,“這里疼?”
雖然兩個人已經做過,但顧淺看到他的身體還是臉充血羞的立即轉過去,腿卻像是生根了似的僵在那里,側耳聽著他們的對話。
“最近有沒有受到劇烈的撞擊?”
Elvira問的認真,傅筠生沉聲“嗯哼”了聲。
顧淺的臉卻紅的滴血,腦海里不斷浮現她被拽著飛撞到傅筠生身上的畫面,原來他一直僵坐在車上不動,逼著她扶他下車,都是因為她撞傷了他的腰。
“顧醫(yī)生,你幫我扶他一下!
Elvira發(fā)出請求,目光看向顧淺。
顧淺的心臟像是被人猛地捏了下,不想答應又怕他叫別人進來幫忙,要是有人看到傅筠生大腿上那個齒痕,她肯定成第一八卦對象,為了名譽她只能努力地讓自己放松下來,僵著腿走過來。
抓著傅筠生結實的胳膊,顧淺心臟砰砰亂跳,血液沸騰的讓她慌亂的想甩開他,只能期盼Elvira能快些結束檢查。
“腰部肌肉或軟組織損傷,具體的做個腰椎的CT和核磁共振查查,最近注意不要過度勞累!
Elvira囑咐的認真,顧淺被他最后那句‘不要過度勞累’嗆了下,咳嗽著丟開傅筠生。
“顧醫(yī)生?”Elvira特有同事友愛地湊過去盯著她紅撲撲的臉端詳,“你沒事吧?”
顧淺擺了擺手,視線里多了杯水,她忙不迭地接過喝了幾口潤了潤喉嚨,止了咳禮貌道謝:“謝謝!
“不用謝!备刁奚鏌o表情地攏了攏衣服,“用完丟進垃圾桶!
所以剛才那杯水是他遞過來的?顧淺從難以置信中還未回過神來,就被他那句“用完丟進垃圾桶”噎的脫口而出:“既然那么嫌棄,把自己也丟進垃圾桶!”
傅筠生意味深長地看向她,Elvira一臉八卦地瞅著她。
顧淺懊惱且困窘地站起來,抓著杯子就溜:“我去開會!
水杯從傅韻生身邊繞過,未喝完的水灑了他一床,Elvira在后面戲謔追喊:“顧醫(yī)生,床濕了,順路叫護士進來換下!
門“砰”地關上,也不知道顧淺聽沒聽見,但Elvira笑出了聲。
“很好笑?”
Elvira回過頭來,傅筠生正陰冷地盯著他,他笑容凝固在臉上,干咳著回,“也就一般般!
顧淺回到辦公室,打開柜子換了套備用的干凈衣服,隨手從衣架上取下白大褂穿上正在扣衣扣,外面?zhèn)鱽砬瞄T聲。
她利索地盤了頭發(fā),疾步去開門。
門外站著跟她同組的護士洛洛,“顧醫(yī)生,有個患者在大廳鬧事,說是你打了她,我看到溫先生也在,你要不要去看下?”
醫(yī)院大廳,保安和護士在竭力地勸溫母離開,而溫母像個潑婦似的鬧騰,吸引了不少圍觀看客錄視頻拍照,溫靳璽試圖將她拽走,她卻掙扎著吵鬧。
“顧淺,你出來,你以為打了人躲起來就沒事了?”
“顧淺,我們溫家是有什么對不住你的,訂了婚你還跟別人廝混”溫母掏出一張皺巴巴的訂單,“我不求別的,只想讓我兒子退婚娶個干干凈凈的姑娘,你怎么就不放過他呢,我不過多說了你兩句,你就惱羞成怒的要殺我啊……”
溫母哭的聲淚俱下,控訴著顧淺的暴行。
“媽,這藥是我跟顧淺事后買的,跟顧淺發(fā)生/關系的是我!”
顧淺從人群里擠進來,就聽到溫靳璽那句“是我”。
她沒想到溫靳璽會在眾人面前維護她,不過只是愣了一瞬,顧淺就想明白了,未婚妻跟別的男人發(fā)生/關系,他若是承認那就更沒臉面,他這么做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尊嚴。
溫靳璽從人群中看到顧淺,眼神交匯又錯開,“媽,顧淺是我妻子,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開她。”
“你可以不喜歡她,但只能接受!
溫母被溫靳璽扛著離開,洛洛在顧淺身旁小聲竊喜,“顧醫(yī)生,好浪漫的告白!
顧淺沒理會,在溫靳璽走后不久,去前臺查了溫母的住院記錄。
溫靳璽帶著溫母回到病房時,另個住院的病人不見了,只有顧淺在擺弄手術才會用到的各種工具。
“顧淺!”
溫母看到她,就掙扎著撲過去廝打,“你個不要臉的破鞋,是你陷害周記者!”
顧淺抓起手術剪朝她揮去,“你再罵一句,試試!”
顧淺將手術剪戳過來,溫靳璽緊張地立即上前將他媽擋在身后,“顧淺,你瘋了!”
任何需要抉擇的時刻,她總是不被信任。
剪刀距離溫靳璽不過幾寸遠,只要她絕情點,立即就能要了他的命。
“兒啊,看到沒,看到沒!”溫母躲在后面氣的手抖地指著顧淺,“這次我可沒冤枉她,她真的要殺我!”
“把剪刀給我,聽話!睖亟t試探著伸出手,溫柔且耐心地哄著。
“給你?”顧淺刺笑,“你是會看病還是會開藥方?”
她腳往后勾了下,推車被踢了過來,操作臺上開刀的、剪傷口的、鉆骨的、拔罐的工具琳瑯滿目地陳列著。
“不是說我打傷了你么?”顧淺提著小推車猛地一磕,各種儀器設備被顛的彈跳作響,“傷到哪了?想保守治療還是永絕后患,你說,我都給你治!”
顧淺看向溫母,“治不了的,我也會讓你死的沒痛苦!
溫母本身被顧淺的氣勢嚇得禁聲,聽到詛咒后氣急敗壞地跳了出來,“你咒誰死呢!你個隨便往男人身下躺的賤東西!”
兩個人撕打著,溫靳璽攪進來勸架,溫母失手一耳光甩在溫靳璽臉上。
因為惱極了顧淺,所以溫母抓撓撕打都是下足了狠勁,血珠順著溫靳璽的耳垂滴落。
“兒子!”溫母心疼且懊悔地停下來,急忙去看溫靳璽的傷。
溫靳璽偏頭躲過,聲音冷的不容置喙,“是我喝醉要了顧淺,別再鬧了!
“你還袒護她!”溫母又拿出那張從溫靳璽兜里掉出來的避孕藥訂單,顫著手將褶皺的紙撫平,“那她為什么吃避孕藥?你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喝悶酒喝到胃出血,險些被濃煙嗆死,你從不抽煙的!”
怪不得他跑到酒店時臉色憔悴蒼白,下巴的胡茬也沒刮,原來是胃出血進了醫(yī)院。
說不心疼是假的,顧淺卻嘴硬:“溫靳璽,你是律師比任何人都清楚誣陷誹謗是什么罪,我們分手彼此不糾纏,所有的事一筆勾銷!
溫靳璽沒想到顧淺會提出分手,他看過來卻只在顧淺眼里看到了決絕冰冷。
“我要是不同意,你就報警抓她?”溫靳璽目光如水,看不出情緒。
“兒子,這種蕩/婦要她做什么?”在溫母看來這是一筆她穩(wěn)賺不陪的交易。
她兒子那么優(yōu)秀,該找能助他前程似錦或溫柔賢惠的女人,怎么著也不會是顧淺這樣不知廉恥的。
溫靳璽的耳朵嗡嗡作響,他知道顧淺受了委屈,可她不等他處理,就決絕利落地斬斷了他們的愛情。
溫母還在旁邊催著溫靳璽表態(tài),恨不得親自替他做決定,溫靳璽提著她的后領將人丟進洗手間,將門反鎖。
隨后面色不善地朝顧淺逼近,“一筆勾銷?”他怒極反笑,“顧淺,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去找他?”
顧淺不知道他說的是誰,直到被他捏住下巴還是懵的,“告訴我,那個野男人是誰?”
顧淺不經意間瞥見,半敞開的病房外,傅筠生正冷眼睨著她,心猛地一磕,她臉上倔強決絕的表情出現裂痕。
顧淺被溫靳璽捏的下巴裂疼,收回視線反抗,“是誰重要么?”
結婚那天,他跟徐舒雅在酒店被抓,她哥去世時她孤立無援哭的撕心裂肺,而他跟徐舒雅的緋聞滿天飛。
十年的愛,曾以為至死不渝,但在知曉他背叛那刻就心涼了。
“除了你,誰都行。”
顧淺仰起頭,目光冷清。
溫靳璽被羞辱的失去理智,揚手就是一耳光。
掌風在半空被攔住,穿著白大褂的Elvira嬉笑著露出臉來,“希望沒打擾到你們!彼噶酥复差^的病人信息卡,“我來查房。”
顧淺這才注意到,李慧蘭(溫母)的主治醫(yī)師那欄,寫著Elvira的名字。
當著外人的面,溫靳璽永遠是要面子的,他恢復了理智松開顧淺。
趁著他去開洗手間,Elvira朝顧淺眨了下眼,顧淺連句謝都沒有,攏了攏松垮的白大褂離開。
走出病房,走廊的盡頭拐角處,顧淺猛地止步。
現在人大多懶散,哪怕電梯擠成鯊魚罐頭,也不愿走樓梯。
光線昏暗的安全通道里,傅筠生調著輪椅轉過身來,低笑嘲弄,“不知廉恥的賤女人?”
他肯定是聽到李慧蘭罵她了,敢笑她?顧淺伶牙俐齒地反擊,“偷聽墻角的野男人!”
“挺登對。”傅筠生意味深長地彎了彎嘴角。
有種被調戲的抓狂,顧淺惱羞成怒,抄起手機朝傅筠生臉上砸去,“人!渣!就算天下所有男人都死絕,我都不會看上你!”
“啪!”
他從容地操縱著輪椅避開,飛出去的手機撞到墻壁跌落。
傅筠生掃了眼躺在地上碎了屏的手機,這樣恨起來敢找對方拼命的女人挺適合他。
“是么?”傅筠生挑眉,“懷上我的孩子進傅家,不是你期望的么?”
“現在我給你這個機會!
顧淺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壞主意,傅筠生明知道她恨透了傅家,又怎么會幫她?
周倩還在監(jiān)獄里蹲著,沒有傅家的撤案,她這輩子甭想出來。
再警惕的防范也會有疏忽的時候,對付難纏且沒后臺的鬧事者,金錢和武力解決都會落人話柄,還不一定奏效,哪有設陷阱除掉來的方便,且永絕后患。
顧淺心思轉的極快,恨笑,“不進傅家,我也有辦法毀了你們傅家!
有病人家屬端著垃圾桶朝這邊走來,見到穿白大褂的顧淺和坐輪椅的傅筠生也在這里,只是愣了下便拉開門朝里面走去。
門“吱嚀”一聲,開了又半關上,顧淺想,她這個時候去撿手機,傅筠生肯定不敢把她怎樣?他可是要裝殘廢的。
半開地門縫里,里面那人正在倒垃圾,外面顧淺走過去彎腰撿起碎屏的手機,起身時猛地踢了傅筠生一腳,“賤男人!”
那下剛好踢在他受傷的左腿上,他疼的躬身,待要找顧淺算賬時,她已經跑出去好遠。
Elvira過來時,顧淺已經遠的只剩背影。
“事情辦妥了,你這算是英雄救美么?”
Elvira為自己用對了成語而驕傲。
想到她走時踹他那腳,傅筠生冷哼,“也許是農夫與蛇!
幾個小時前還拿著刀抵著她脖子,現在又說讓給他生個孩子,顧淺覺得,傅筠生腦子有病。
走著走著停下來,顧淺抬頭盯著神經科的門牌,笑的狡黠,可不是腦子有病么!
神經科不比急診和內科,每天來的人偏少,所以門是關著的,里面有醫(yī)生值班。
顧淺抬手扣了扣門,聽到“請進”后,熟絡地推門進去。
“何醫(yī)生,忙么?”何醫(yī)生是顧淺繼母的主治醫(yī)師。
顧淺的爸爸年輕時長的英俊挺拔,是學校的歷史老師,顧淺媽媽那時候情竇初開,義無反顧地愛上了這個大她十二歲的男人,為了他甚至可以退學,后來她如愿嫁給了他,并在婚后不久有了顧淺,生活沒有想象中的浪漫甜蜜,她開始抱怨丈夫工資少,煩孩子哭鬧,甚至提出離婚。
離婚后顧淺爸爸跟二婚的顧晏媽媽重組了家庭,原本生活也算富裕美滿,后來顧淺爸爸去世,繼母精神受到刺!激大腦功能失調,俗稱神經病。
“上次你說換新的治療方案,我媽最近的治療情況如何?”顧淺是醫(yī)生,但神經學這塊只是略懂皮毛,只知道這病不能受刺!激,所以她至今沒敢把顧晏去世的消息告訴她。
何醫(yī)生調出顧淺繼母的資料,都是些近期的常規(guī)檢查,有圖表有文字,“目前病情已經控制住了,再觀察幾天,如果狀況穩(wěn)定就可以出院了,長期待在醫(yī)院對她也沒有益處。”
居住在關滿神經病患者的院落,的確不利于她的身體恢復,可接她回去,顧淺是猶豫的。
“麻煩你了,我去看她。”顧淺笑的勉強,轉身走出去一步又退回來,“還要辛苦你跑一趟,我們科室接了個車禍重傷的患者,不僅腿斷了,腦子也出了問題,年紀輕輕的瞧著挺可憐!
“叫什么?”
何醫(yī)生停下敲鍵盤的動作,推了推銀框眼鏡,一臉認真。
“傅筠生,Vip1號房!
“他總說自己沒病,所以你問是問不出什么的,只能通過儀器挨個檢查!
出了精神科,門帶上那一瞬,顧淺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彎了彎。
顧淺去住院區(qū)探望繼母時,掏出手機刷了下微博,今天溫靳璽的母親李慧蘭女士在醫(yī)院大廳鬧了那么大陣仗,不是擺明了黑她上熱搜么?到時候醫(yī)院也會迫于壓力開除她。
醫(yī)患糾紛,醫(yī)生向來是被譴責的那一方,不明真相的鍵盤俠總是披著除暴安良的殼,發(fā)著圣母的光去同情病弱殘幼。
真是閑的!
點進軟件,令顧淺詫異的是,熱搜的確是協(xié)和醫(yī)院,但卻不是醫(yī)患糾紛。
#溫靳璽囂張#
熱搜只有五個字,卻是話題榜第一。
顧淺點進去看,最熱的帖子是溫靳璽帶著母親去未婚妻工作醫(yī)院鬧事,里面不僅扒出來溫靳璽的職業(yè),工作單位,家庭地址,還有車牌號,全都屬實。
緊接著有人跟帖回復了溫靳璽在婚禮當天劈腿女星徐舒雅,直接給了鏈接指路。
一時間溫靳璽熱度持續(xù)飆升,溫靳璽渣男表情包,溫家母子漫畫躥紅網絡。
這是誰做的?溫靳璽那寡言少語,謙虛禮貌的性格,不會跟人結仇。
是被告敗訴摸黑?對手打壓?顧淺覺得不可能,如果是,那些人不會等到今日。
像是有人故意帶節(jié)奏黑溫靳璽似的,最火的視頻是溫靳璽和徐舒雅酒店被偷/拍,幾張照片閃過后是溫靳璽母親大鬧酒店的錄像。
顧淺將微博往下翻了好幾頁,評論區(qū)里都是diss溫靳璽和徐舒雅的,寥寥幾條提到她的,還是鼓勵和安慰,沒有人去挖她的資料。
分手說的很干脆,但十幾年的感情不是說割舍就能割舍,她還是犯賤的擔心他。
手里的電話突然響起,顧淺看了眼備注,忙不迭地接起。
身后的門突然被拉開,何醫(yī)生神色匆匆地走出來,看到顧淺還在,不由的驚訝:“你還沒走?”
工作的本能,顧淺知道這種情形是急診的預兆。
“既然沒走,跟我去趟病區(qū)吧!焙吾t(yī)生嘆了口氣,那眼神讓顧淺有些忐忑,“你母親情況不太好!
顧淺的心猛地一沉,顧晏去世沒讓她知道,就怕是這個結果。
“我已經知道了!
沒等那邊的人說完,顧淺掐斷了電話。
穿上這身白大褂開始,顧淺見慣了生死,早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神色只是慌了一瞬,就冷靜地跟上去。
到病房時,張敏還在“睡著”,四肢被約束帶綁在床角,左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血隱約浸出來。
這是父親死后,他們頭次距離這么近,顧淺走過去俯身動作特別輕地替她拉了拉滑到胸口的被子,將她露在外邊的四肢蓋住。
何醫(yī)生跟值班的護士交談了幾句,走過來解釋:“打了鎮(zhèn)定劑,還要昏睡幾個小時。”
“手腕上的傷怎么弄的?”顧淺將散落的碎發(fā)別在耳后,僵硬地詢問。
平時來這里,只是在樓下繳費,顧淺給張敏請了個特級護工,關于張敏的情況都是護工電話聯系她的。
護工年紀跟張敏差不多,是位鄉(xiāng)下老太太,因為年紀相仿有共同語言,加上身體硬朗腿腳利索,顧淺才從家政公司挑了她。
護工阿姨沒經歷過這種事情,聲音嚇的帶了哭腔,“俺也不知道,俺們就是去了個廁所,回來她就不見了,俺就著急去找,看到她身上都是血的被推回來!
何醫(yī)生低聲跟顧淺補充,“她想出去,被保安發(fā)現攔了下來,她受到刺/激用鋼絲戳傷了自己!
“鋼絲?”
顧淺遲疑,精神科因為住的都是特殊的病人,任何有攻擊性的器具都不會出現,怎么會有鋼絲?
“鋼絲是病人從拖把上拆的。”何醫(yī)生將從監(jiān)控室里看到的告訴顧淺,“保潔在打掃病房時,拖把頭松了她就用鋼絲固定了下,她背過身收拾桌子時,病人將清潔車上拖把頭處的鋼絲拆下來偷偷藏了!
顧淺肯定,張敏是有預謀的出逃,她藏鋼絲時意識是清醒的,那她要去哪里?值得她自殘相逼!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弊o工抹了抹淚,如夢初醒地自責,“俺是看那拖地的嫂子跟張姐在聊天,俺才放心去廁所的,俺走時她還有說有笑的,俺要是知道她會出事,俺就是憋死也不出去的!
顧淺跟著何醫(yī)生去監(jiān)控室,調出病房里的畫面又從頭到尾看了遍。
沒發(fā)現什么問題,但顧淺就是覺得不對勁。
“畫面里執(zhí)勤的保潔人呢?”
“事情發(fā)生后,保衛(wèi)科立即去查了那個保潔員,拖把是好久前就壞了的,老年人節(jié)儉這才用鋼絲固定著繼續(xù)使用的!焙吾t(yī)生知道顧淺在懷疑什么,見她往保潔室走急忙攔住她,“顧淺,她在這里干了十幾年了,為人和藹開朗沒問題,我保證!
“你保證?”顧淺猛地止步,目光銳利地盯著他,“你拿什么保證!”
何醫(yī)生被問的噎住,愣怔地原地。
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激,顧淺緩了緩,“對不起。”
聽聞她剛失去了哥哥,情緒緊繃容易失控可以理解,何醫(yī)生搖了搖頭,“我理解!
“你去忙吧,我想再去看看她!
顧淺轉身朝著病房走去。
病人出現新狀況,原定的出院要延期,何醫(yī)生忙不迭地回去重新安排做各項檢查,以便針對病情調整治療方案。
“晏兒,晏晏……”
睡夢中的張敏很不安,囈語不斷。
顧淺剛反手關了門,護工站起來,局促不安地說,“顧晏好久沒來了,張姐做夢都喚他呢。”
一滴淚滑落,顧晏去世后,顧淺總是無意識的落淚,她趕緊偏過頭擦掉,“忙比賽呢。”
護工不會上網,手機支付還是顧淺教她的,所以她不知道顧晏去世的消息。
顧淺不敢在這里多待,怕張敏醒來也問顧晏。
若是她知道顧晏死了,怕也不會活了,顧淺記得,那是爸爸剛去世那年,家里欠了好多債,顧晏又為了顧淺退學,張姨知道后差點掐死顧淺,像溫母罵的那樣,罵她是喪門星,天生克男人命。
“這是這個月的工資。”農村老太信不過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虛擬支付,每次結算工資,顧淺都是取了現金裝信封里當面給她。
“您是不是要解雇我?”信封比平時厚很多,護工阿姨立即慌了,找了那么久的工作只有顧淺不嫌棄肯用她,“我發(fā)si這樣的事不會再發(fā)生!”
“你別緊張!”顧淺抓住她舉起來的手,“提前發(fā),且比平時多不是要解雇你,是希望你能繼續(xù)做下去……”
“阿姨,去護士站領管活血化瘀的藥膏!
“好嘞!”
護工阿姨走后,顧淺打了熱水,浸濕了毛巾,小心翼翼地給張姨擦勒紅的手腕。
護工阿姨拿著藥膏回來時,顧淺已經在給張姨修手指甲了,指甲剪很短才不會傷己撓人。
“顧醫(yī)生,你真孝順!
遞藥膏時,護工阿姨皸裂的手往袖子里縮了縮,笑的心酸且羨慕。
顧淺擠出乳膏仔細涂抹,想到什么有些出神,“只是贖罪!
“別跟她提我來過,有事打給我!
估摸著何醫(yī)生已經走了,顧淺才再次去找保潔員。
醫(yī)院每層樓有兩個保潔員,顧淺去的不巧。
“徐莉姐被接走過生日了呀,那大金鐲子老粗了呢!”
另一個保潔員一臉艷羨地說,“我要是有個明星侄女就好了……”
“你說,她侄女是明星?”
明星,姓徐……
顧淺遲疑地問,希望不是她想的那人。
“你這人好奇怪啦,她姓徐,她親侄女還能姓啥子!
那人在狹小雜亂的房間轉了幾圈,猛地一拍腦門,拉開掛著鎖的抽屜,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指著老人懷里梳齊劉海的小女娃說,“喏,這就是她侄女,長的標志吧?”
顧淺盯著照片中的小孩,就算是長開了五官跟現在比差別很大,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徐舒雅。
“的確挺漂亮。”顧淺扯了扯嘴角。
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么,顧淺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
手機屏幕已經裂的脫落,接聽電話還湊合能用,打字聊天卻成問題。
走出醫(yī)院大廳,外面各種酒店餐館數不勝數,根本判斷不出徐舒雅他們在哪里。
烈日當空,顧淺低頭掃了眼手里裂屏的手機,最終決定先去修個手機屏。
正是飯點,手機一時半會修不了,店員提議讓顧淺將手機放在這里,等修好了打電話讓她來取。
可為難的是,顧淺只有這一部電話,留誰的手機號合適呢?
她拿著筆,盯著店員遞過來的作業(yè)本出神。
想到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顧淺氣不打一出來,利索的寫下一串數字。
扣上筆蓋,顧淺禮貌的將本子還回去,“修好后打這個電話,我讓我兒子來取!
“好的,請問您兒子的名字是?”
“祈普曼!
顧淺離開時,還聽到店員小聲嘀咕,好奇怪的名字。
她嘴角勾了勾,cheapman。
顧淺不知道徐舒雅在哪里,但有個人卻能打聽到。
徐舒雅有個前男友,陸川。
陸川是顧淺為數不多還聯系的高中同學,陸家是做餐飲的,“憶江南”這個牌子遍布全國各地。
醫(yī)院附近就有一家,她當初跟溫靳璽的婚宴就預訂的那里。
顧淺攔了輛車,坐進去系上安全帶,“去憶江南!
路程很近,不到十分鐘就到了。
憶江南的迎賓瞧著車開過來,殷勤地小跑過來開車門。
瞧見是顧淺,熟絡地露出微笑,“顧小姐。”
因著她辦婚宴的緣故,而且陸川當司儀,這里的迎賓幾乎都認識她,知道顧淺是陸老板的朋友。
“那個……可以幫我”顧淺有些尷尬地撩著耳邊的碎發(fā),發(fā)現忘帶錢包,“付車費”三個字卻不好意思說出口。
余光里突然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Elvira拋著車鑰匙姿勢招搖。
隔著花圃,眼看著那顆金燦燦的腦袋朝轉門而去,顧淺念著那丁點兒同事情,喊了聲:“Elvira!”
她想,若是沒聽見就算了,借誰不是借。
Elvira腳跟打了個旋,轉過身來,脖子里的紅領帶也隨著他的動作飄揚。
顧淺很尬地朝他招了招手,他疑惑地指了指自己,見顧淺點頭,立即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容璀璨地大步走來。
“能不能看在共用一個病人的份上,幫我墊付下車費!
Elvira嘴角璀璨的笑僵住,共用一個病人?
顧淺頭都不敢抬,被拒絕多尷尬。
“怎么支付?”
“微信。”
……
耳邊是Elvira跟司機的交談,良久后,一雙皮鞋出現在顧淺低垂的視線里。
“搞定!”
Elvira打了個響指。
聽到車啟動的聲響,顧淺忙不迭地追過去扒拉著車窗,“開發(fā)票。”
“我會還你的!
顧淺將發(fā)票折疊放進兜里。
Elvira雙手插兜聳了聳肩,笑的意味深長,“不用,我找傅筠生要去!
聽到傅筠生的名字,顧簽擰眉,“關他什么事!”
Elvira眨了眨眼,“怎么跟他沒關系?若不是他出了車禍,你現在都在度蜜月了,沒準肚子里已經有了小baby!
傅筠生出了車禍,肋骨折斷插到心臟,醫(yī)院打電話來時,顧淺正在“憶江南”跟溫靳璽核對明天婚宴的座位排序。
為了救他,手術室的紅燈亮了七個小時,顧淺回到家時,已經是凌晨四點,她原本打算瞇一會兒,再去“憶江南”讓服、化造型師給她梳妝,可等到的卻是溫靳璽跟徐舒雅酒店共度良宵的緋聞。
Elvira說的沒錯,若不是為了救傅筠生,她現在已經跟溫靳璽舉行完婚禮在巴黎度蜜月了。
顧淺緊攥著拳頭,聽他說完又緩緩地松開拳頭,她怎么聽著,傅筠生出車禍Elvira很幸災樂禍呢?
“所以,他為你花點錢不對么?”Elvira鏗鏘有力地說道。
“你說的對。”
顧淺疏離地丟下一句話,抬步朝專門走去。
原本想聽傅筠生挨罵的,聽他被罵Elvira心里高興,但這反應?無趣,無趣,太無趣!
Elvira忙追上去,晃了晃手里的VIP卡,“好巧,顧醫(yī)生也喜歡這里的飯菜?”
“一般般!
出了轉門,顧淺站在大廳掃視一圈。
Elvira扯掉領帶在空中甩了下,紅領帶瞬間變成了一朵嬌艷的玫瑰花。
顧淺被他神經質的舉動嚇了一跳,Elvira見顧淺終于肯看他,又從兜里拽出墨綠色的手絹,往那玫瑰花上一遮,手一晃,瞬間玫瑰花有了墨綠的花枝。
“顧醫(yī)生,很榮幸能跟你共進午餐。”
Elvira優(yōu)雅的像個王子,做出邀請的動作,周圍來往的食客目光全被吸引過來。
白細的手指緩緩地伸過來,Elvira嘴角的笑逐漸盛開。
顧淺猛地將玫瑰花拽了過來,“醫(yī)院規(guī)定,醫(yī)護人員不準收取病患以及家屬的任何物品,一經發(fā)現,立即開除!奔t領帶散開跌落在地,顧淺將手絹丟給他,“沈嘉佳還未成年,吃嫩草容易噎死!”
Elvira捏著手絹端詳,手絹上角落處繡著“沈佳佳”三個小字,干笑著追上去,倒著走解釋,“你聽我說,不是,是她硬塞給我的,我這人最見不得女孩落淚,一心軟就……”
“男人都是賤骨頭!
顧淺突然停下來,低斥他。?Elvira被她罵的委屈,我只是收女孩個手絹,連小手都沒碰,怎么就賤骨頭了?
他回過神來,顧淺已經走進用餐區(qū)。
她沒有錢,怎么進去的?Elvira吃驚地追過去,卻被服務人員攔住。
Elvira趕緊掏出VIP卡,比他還高半個頭的服務生微笑著搖頭,作出請離開的手勢,“私人用餐區(qū),不對外開放!
“那她、她怎么進去的?”他瞠目結舌。
“她是我們老板的朋友!
Elvira還要說些什么,兜里的手機突然響起。
“請問是祈普曼,祈先生么?”
Elvira一頭霧水,“打錯了。”
他剛要掐斷電話,聽筒那邊傳來一句,“你母親顧淺女士的手機已經修好,可以來取了。”
我媽媽,顧淺女士?
顧淺來的不巧,陸川最近都沒來這家分店,甚至連北城都沒踏足。
“憶江南”內原本掛了很多顧淺和溫靳璽的合照,用陸川的話來說,這是我最好哥們跟姐們的婚禮,必須高調到讓所有進店的顧客看到。
如今卻是物是人非,那些人都還記得顧淺,卻沒人敢問為何那么盛大的婚宴匆忙取消,就連巨幅的過啥海報都給撤了。
既然陸川不在,顧淺也不想著沾便宜,合上菜單還回去,“那我改日再來。”
“我們老板在員工培訓手冊上加了一條,不管什么時候,顧小姐光臨我們餐廳,一律免單。”服務生又將菜單推了回去,“如果這上面沒有你喜歡的,也可以讓大廚做別的,我們餐廳不僅做浙菜,粵菜川菜湘菜等八大菜系也做的,不過主打的還是浙菜。”
陸川怎么突然對她這么好,顧淺有些受寵若驚,“這也是你們老板吩咐的?”
“是的!狈⻊丈⑿,似是羨慕顧淺。
顧淺打趣她,“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顧淺,我也沒提名字?”
服務生臉上的笑更盛,“終身免費Vip,系統(tǒng)里有錄入你的頭像。”
怎么感覺像通緝犯人?下次見到陸川,得讓他取消。
顧淺沒再閑聊,翻到一份七彩排骨湯,價格算是最便宜的,配了碗米飯。
當醫(yī)生的習慣,飯前飯后要洗手,顧淺下了單,起身朝洗手間走去。
憶江南除了包間,就是這種屏風隔開的大廳格子間。
顧淺出了格子間,走過三個屏風區(qū),忽聽到一嘴。
“名媛千金我是認識些,回頭給表哥介紹……”
聲音不算大,但相識多年,她的音容相貌早就刻在骨子里,顧淺聽聲就辯出是徐舒雅。
這是陸川家的餐廳,當年他們分手鬧的很不愉快,顧淺以為徐舒雅這輩子都不會再搭理陸川,她怎么會來這里吃飯,而且坐的是只供親友的私人區(qū)。
顧淺踩著歡聲笑語走進去,徐舒雅只看到一只手突然橫過來抓她的水杯,還以為是服務生添水,突然溫熱的水澆頭傾下。
“你……”徐舒雅慍怒抬眼,話卡在嗓子里,難以置信地打量著面前的人,“顧淺?”
“顧醫(yī)生。”徐莉有些心虛地起身。
“可不是我么?”顧淺扯了扯嘴角,“多年不見,你依舊不要臉。”
“顧醫(yī)生,你怎么能罵人呢?”徐莉護短。
“罵不得?”顧淺挑眉。
“啪”
她話音都沒落,一耳光甩了上去。
“!”
徐莉猛地一驚,張口就要喊,“打人啦!”
話到喉嚨里卻被顧淺打斷,“想斷送她的星途,你就喊!”
大概是顧淺的氣勢太盛,徐莉被唬住,捂著嘴動都不敢動。
徐舒雅捂著火!辣辣疼的左肩,紅著眼瞪她,“顧淺,你欺人太甚!”
她深知,不能鬧,人多的場合,她得為肚里的孩子著想,以防磕著碰著,孩子沒了,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她悄悄地摸到手機,不動聲色地塞進袖子里,長按聲音鍵,超過十秒自動撥給溫靳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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