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孔孟不能吃飽但能穿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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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拍闌干 更新：2021-10-18 21:33 字?jǐn)?shù)：3109
突然覺得耳邊沒了回應(yīng)，方濤扭頭去看時(shí)，卻看到那小廝已經(jīng)臉漲得通紅，憤怒地盯著自己。
“母的？”方濤試探地問道，手掌不自覺地捏了捏，“那怎么……”
“你才是母的！”小廝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一腳把方濤踹翻在柴堆上，踩在方濤的胸口，順手抄起案板上的菜刀怒吼道，“你見過哪家的小姐讓男人貼身伺候的！”
方濤頓時(shí)虛汗直接淌，連忙道：“頂多剁手，不帶殺人的……”
小廝頓時(shí)冷笑了起來：“剁手？剁手好啊……”
方濤打了個(gè)寒噤，虛弱道：“用刀背……”
“你！”小廝更怒，氣咻咻地扔掉菜刀，從柴堆上抽出一根柴枝，舉起來就想抽。
“慢！”方濤的臉突然繃了起來，嚴(yán)肅地低喝了一聲。
“你想做什么！別以為我今天會放過你！”
“脫衣服……”方濤吞吞吐吐地說道，看到小廝幾乎暴走的眼神，連忙解釋道，“你要抽就抽，我若是吭一聲我就是小老婆養(yǎng)的！只是這衣裳沒罪，不能白地糟蹋了，我總共才兩件換洗，還是我爹留下的，若是壞了，我沒錢買去……”說罷，示意小廝挪開腳，自己將上衣一扯，翻身趴到地上，不再吭聲。
小廝看到方濤這副模樣不由地一怔，旋即咬咬牙，揚(yáng)起手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方濤的肩膀微微一聳，脊背上立刻出現(xiàn)一道血痕。小廝恍惚了一下，問道：“你不躲？”
方濤認(rèn)真地說道：“我雖然沒錢，可從來不想欠著別人什么，今兒你要打就打個(gè)痛快，什么時(shí)候覺著足夠了就停下，你出了氣，我受了罰，咱倆誰都不欠誰的。若是氣出不了，大不了報(bào)官去，也就是吃板子枷號流放（按：調(diào)戲婦女是重罪，倒不是為了女權(quán)，而是為了維護(hù)男權(quán)。因?yàn)榧词故俏醇薜呐�，也是男人的私有�?cái)產(chǎn)），不管放到哪兒我的飯館兒也照開。反正你打到你舒服為止，出了這門，我可就不認(rèn)賬了。”
聽了這話，小廝更怒，咬牙道：“看你嘴硬！”手上的柴枝落下得就更狠了。一連抽了幾十下，方濤的背上已經(jīng)是血痕交錯(cuò)。小廝也漸漸地乏了力，可看到方濤一聲不吭的硬氣模樣，心里的火又蹭蹭往上竄，想起剛剛方濤的話，心一橫，直接用柴枝挑起方濤的衣衫蓋到方濤的背上，狠狠地抽了下去。
“嗤——”方濤早就痛得沒了什么感覺，聽到衣服撕破的聲音才一個(gè)激靈跳了起來。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扯過自己的衣服翻開一看，足足一條一尺長的口子。抬起頭的時(shí)候眼中已經(jīng)噴射著怒火：“我說過別打衣服！”
“我樂意！”小廝得意地扔掉手中的柴枝，“看你以后手還賤不賤！”
方濤迅速地低下頭，沒有說話，只是折了幾根硬一點(diǎn)的秸稈，用手將掉出來的棉絮塞好，用秸稈面前穿過裂口，暫時(shí)固定住。小廝卻看得傻了，她清楚地看見，這棉絮已經(jīng)變的黑黃，而且只有薄薄一層，里面襯著的是一個(gè)個(gè)紙團(tuán)。
方濤齜牙咧嘴地將衣服重新披好，勉強(qiáng)站起身將籠屜里的醬驢肉取出來，放入了清蒸鰣魚和文蛤豬肚湯。忍著痛添了兩把細(xì)柴，這一次改用雙手才能壓住疼痛拉起風(fēng)箱。細(xì)柴火頭足燒得也快，沒多會兒功夫灶膛的火頭便淡了下來。方濤收拾好飯菜，又裝進(jìn)食盒里，拎著食盒往前院走去。小廝看到方濤離開，也連忙跟了過去。
方濤敲了敲門，推開房門低著頭走到桌邊打開了食盒。這時(shí)候冒襄站了起來，向朝云抱拳道：“朝云姑娘還要用餐，冒某就不打擾了！”（按：基本禮儀。陪酒陪茶陪聊天沒問題，陪吃飯的意義就不同了，要知道過去連小妾都沒資格跟老公一張桌子上吃飯的。當(dāng)然這種禮儀僅僅限于自恃身份的“文明人”，屁民能吃飽就謝謝老天了。）
朝云微微笑道：“只可惜糕點(diǎn)沒了，要不然冒公子回去的路上還能墊墊饑。”
冒襄笑道：“慚愧，在下平時(shí)也是個(gè)好零嘴兒的，馬車上吃食不少，一路上倒不會閑著！”
朝云欠身道：“朝云一介女流，就不送公子了�！�
方濤聞言也連忙道：“小的也先告退！”說罷，搶在冒襄之前走到房門口，替冒襄打起簾子。
冒襄拱手微笑道：“多謝小兄弟……”說道這里卻愣住了，眼睛盯著方濤背后的破縫一動(dòng)不動(dòng)。
方濤臉色一紅，尷尬道：“冒公子見笑了，方才再廚下不小心刮破……”
冒襄搖搖頭，有些不豫道：“不笑你這個(gè)！我是看你好端端地為何把書都撕了？還團(tuán)成這樣塞到衣服里？”
方濤一怔，旋即笑著解釋道：“讀書人裝著滿肚子的圣人之言行遍天下，我呢，腦子笨，怎么背都背不下來，只能把圣人之言穿在身上行天下了……”
冒襄皺了皺眉頭，嘆息道：“撕書，那是粗鄙莽夫才做的事，有辱斯文……”
朝云原本微笑的臉色卻凝重了起來，淡淡地說道：“記得以前走南闖北的時(shí)候，嘗看見一些饑民到處撿縣學(xué)士子們練字的廢紙，打聽之后才知道，這些廢紙若是團(tuán)成紙團(tuán)塞到衣服、棉被里，好歹能御寒，只要足夠，可保一冬不至凍死……若是我看得不差，小兄弟的棉衣頂多是件夾襖，棉色黑黃，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天兒一冷，便用這些紙團(tuán)來御寒吧？”
方濤大窘，只得訕訕道：“都說夫子之言扛不得餓，擋不得寒，我這不是身體力行么？一本舊《論語》便挨過一冬，只要不受潮，來年還能再用，可見夫子還是有用的，雖不能‘飽’，卻能‘暖’……”
冒襄的臉頓時(shí)漲得通紅，良久才悵然道：“曾以為讀過書便能兼濟(jì)天下，誰知道，天下又有多少讀過書的人連保暖尚不能得！讀書人尚且如此，百姓又是何等境況！可惜，冒某只會讀書而已！百無一用是書生��！罷了，回去勸告家父開粥棚施粥去，也好讓冒某良心得安！”說罷，走出房門兀自去了。
方濤怔怔地看著冒襄離去的背影，吞了半天口水，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我衣服破了個(gè)口子就能讓全城貧民吃上一頓粥？咦？剛才那丫頭呢？快來，把我的衣服扯成布條子！
看著方濤發(fā)愣的表情，朝云卻站起身向方濤微微一福道：“朝云代全城饑寒百姓謝過小兄弟了！”
方濤慌忙回禮，逃命似的跑出去了。
朝云看著慌不擇路的方濤，微笑著問小廝道：“小旋兒，方才你給了多少賞錢？難得一個(gè)奇人，不可怠慢了他！”
小旋兒自打進(jìn)門之后就一直悶悶地，聽到朝云的問話才恍然驚覺，失聲道：“哎呀不好！我忘了！”說著，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門口早就不見了方濤的蹤影，只有護(hù)院的漢子依舊如鐵塔一般杵在門口。
方濤回到四海樓的時(shí)候，海掌柜已經(jīng)心急火燎地站在門口等他了�？吹椒綕h(yuǎn)遠(yuǎn)地過來，海掌柜連忙招手道：“小子，送個(gè)菜怎么這么久！”
方濤嘿然道：“朝云姑娘顧著聊天，耽擱了些時(shí)間，所以又下廚幫朝云姑娘把飯菜熱了一下……呵呵，衣服也不小心刮破了�！�
海掌柜看了方濤衣服上的口子一眼，沒有多言，只是催促道：“宅子的買家找到了，價(jià)錢不低，你們兩家的宅子總共賣了二百二十兩，可惜了你那宅子院子不大，要不然價(jià)錢還要翻一番，你且去把你朋友叫來直接去縣衙，我這便帶買家去那邊等你們，直接交割�！�
方濤立刻應(yīng)了一聲，腳不沾地兒地跑了。方濤前腳剛走，小旋兒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看到海掌柜當(dāng)頭就問道：“掌柜的，剛才你們店里送飯的伙計(jì)呢？”
海掌柜皺了皺眉頭問道：“小姑娘，你是碧水樓的人？”
小旋兒點(diǎn)頭道：“是！我家小姐讓我給伙計(jì)打賞，我忘了，這會兒來給他賞錢�！�
海掌柜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你家小姐？朝云姑娘？”
“當(dāng)然！”小旋兒有些自滿道，“除了我家小姐，還能有誰這么大方？”
海掌柜凝思了一會兒，淡然道：“這事兒我管不著，濤子雖然是我店里的伙計(jì)，可下午的時(shí)候就會結(jié)了工錢走人。何況伙計(jì)得的賞錢店里也不管的，你若要給賞錢，自己去找他好了�！�
小旋兒愣了愣，沒好氣道：“又是個(gè)不管事兒的！”當(dāng)即轉(zhuǎn)身就走。
海掌柜目送小旋兒離去，臉上苦笑不已。李賬房放下筆走了出來，問道：“這丫頭誰家的？怎么急急忙忙地來，又急急忙忙地走了？”
海掌柜無奈道：“朝云的貼身丫頭唄！也不知道朝云怎么想的，侯爺要給她配個(gè)女營出身的丫頭她抵死不肯，硬是自己買了個(gè)小女孩兒養(yǎng)這么大，還這么沒大沒小地不懂規(guī)矩。就算見著生人打聽消息也不能這么無禮吧？”
李賬房笑了起來：“這就是你外行了！若是挑個(gè)知書達(dá)理的丫頭，又如何能擋住那些貪酒好色的紈绔？也只有這種什么都不懂，什么理都不講的小丫頭才讓人沒脾氣！一物降一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