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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lián)Q我心,為你心
作者:嘉慶子      更新:2021-03-11 14:56      字?jǐn)?shù):14234
       令狐蘭查好一家?guī)в境氐臏厝频辏糖Х巴。程千帆一進大門就愣住了,他對令狐蘭黑著臉,"我是說請你吃飯,沒說請別的。"

       令狐蘭噘嘴說,"你想哪兒去了?"她指了指餐廳的方向。心里早就不樂意了,她想,我泳裝都帶好了,你這人真是不解風(fēng)情。

       酒店里氣氛浪漫,餐廳里大多是一對一對的情侶,令狐蘭點了一份情侶套餐。

       看到程千帆又要開口,令狐蘭忙說:"這里只有情侶套餐,不過分成不同的價位,你要嫌便宜,我換份貴的好了?"

       程千帆覺得自己上當(dāng)了,他決定自己一口不吃,成全她這份心意。

       餐廳里浪漫的音樂響起,令狐蘭正要開口說點輕松的話題,卻見程千帆像離弦的箭一樣猛沖了出去。

       令狐蘭跟著他起身,聽到泳池的方向傳來人們的驚呼,人聲嘈雜,似乎有人落水了。

       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正在水中掙扎,她已經(jīng)到了深水區(qū),岸上的家長和其他人有叫救命的,有叫保安的,亂作一團。一個身影從水面上快速地朝小女孩游了過去,令狐蘭不用看也知道,那人準(zhǔn)是程千帆。

       程千帆一把救起了小女孩,三下兩下地安然游到了岸邊。

       小女孩還沒有醒來,程千帆打量了一下,對家長模樣的女子簡單說了句,要做搶救。

       他把小女孩的舌頭拉了出來,讓她背朝上,頭朝下進行倒水,接著托起了小女孩的下巴,捏住了她的鼻孔,深吸了一口氣,朝她的嘴里緩緩吹氣。

       女家長看傻了,上前撲到小女孩身上,厲聲喊道:"你懂不懂,不懂的話不要亂來。"

       令狐蘭忍著醋意,拉著女家長的手,不讓她阻攔程千帆做心臟按壓。"放心吧,我可是親眼見過他救人的。"

       程千帆左手放在右手手臂上,手臂垂直放在小女孩胸部,做起了輕柔地心臟按壓。令狐蘭睜大了眼睛,想說什么,又悻悻地閉上了嘴。

       程千帆數(shù)著數(shù)字,以心臟按壓四到五次,人工呼吸一次的節(jié)奏,反復(fù)做著搶救動作。

       小女孩哭出了聲來,接著睜開了眼睛。女家長松了口氣,令狐蘭大喊一聲,"千帆你真帥!",隨即拍起了手。

       圍觀的人也表情放松下來,紛紛稱贊起程千帆來。他淡然地抹了一下頭上的水。

       女家長摟著小女孩安慰了起來,跟她說,"是這個大哥哥救了你,快謝謝人家。"

       程千帆擺了擺手,對家長說,"最好還是等120來了,再去醫(yī)院檢查一下。"

       小女孩被嚇傻了,呆呆地半天只哭不說話。

       程千帆又和顏悅色地安慰起了小女孩:"沒事的,只是嗆了一口水,不礙事。你以后還可以學(xué)游泳,還可以像小魚一樣到處游。"

       他又悄聲囑咐家長,不要一直強化這件事,讓小女孩產(chǎn)生心理恐懼。

       家長對他千恩萬謝,問他姓名住址和聯(lián)系方式,程千帆一概不答,家長又問到令狐蘭頭上,令狐蘭看了看程千帆的眼色,也不敢開口。

       程千帆只是和小女孩說說笑笑,一直陪著他們,直到120急救車來到。

       眼看著小女孩上了急救車,令狐蘭才幽怨地說:"領(lǐng)導(dǎo),我也要落一回水。"

       程千帆正色道:"行,你是自己跳下去還是我踢你下去?"說罷他轉(zhuǎn)身打車要回入住的酒店換衣服。

       "哎,別啊別啊。領(lǐng)導(dǎo),我想問問你,你是不是十項全能,沒有你不會的。磕阍谀膬簩W(xué)會救人的呀?那個人工呼吸怎么做的啊?"令狐蘭又恢復(fù)了話嘮本色,她一貫和程千帆沒大沒小,就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別看動不動對她擺臭臉,其實是個心地善良的大暖男。

       兩人回到了酒店房間,令狐蘭正反應(yīng)過來,共進大餐的機會就這么被攪黃了,誰知道程千帆通知她,"趕緊到樓下吃飯,菜已經(jīng)點好了。"

       兩人有說有笑地吃起了飯,聽令狐蘭夸他是暖男,程千帆皺眉道:"暖男就和中央空調(diào)意思差不多吧?"

       令狐蘭被他的冷笑話逗得大笑。

       程千帆也大快朵頤,因為,他又為自己贖去了一點罪。

       令狐蘭趁機又幫他夾了菜,"你看啊老大,你上次呢,幫一個女大學(xué)生搶回了小偷手里的錢包。上上回呢,給一個老太太捐了做手術(shù)的錢。這一回呢,救了一個落水的小女孩。那你啥時候幫幫單身女下屬脫單呢?"

       程千帆白了她一眼,不說話。令狐蘭嘻嘻哈哈地吵著,非要給他拍照片,說要把見義勇為的大帥哥給發(fā)到朋友圈里去。

       程千帆擦了擦嘴,說他已經(jīng)吃飽了,先上去了。令狐蘭手再快,也只拍下了一個背影。

       林雪櫻坐在車?yán)铮瑯O不情愿地想,幸好沒告訴老板她和程千帆認(rèn)識,不然,他就有辦法讓程千帆攬下這個項目。她在這里只是個小秘書,公司大計與她何干,何必讓程千帆攪這趟渾水。

       穆世英的手伸了過來,從她的膝蓋往上慢慢游走。林雪櫻貼近了他,他面上一喜,緊接著,她不動聲色地用高跟鞋狠狠踩了他的腳。

       穆世英一聲"哎呦"讓司機慌了神,來了一個急剎車。林雪櫻趁機下車,換到了副駕駛位置上。對著后視鏡里的穆世英,她暗暗地比了個中指。

       遭遇了堵車的程千帆有些焦急。司機給林雪櫻打了電話,禮貌地說明了情況。他已經(jīng)查閱了一些業(yè)內(nèi)資料,想以此說服老夏,綠野公司如果真的做要做企業(yè)債券發(fā)行,也不是不可以。

       令狐蘭拿出化妝鏡,又把自己的妝容細(xì)細(xì)檢查了一遍。

       到達(dá)見面地點時,已經(jīng)遲了半小時。

       被服務(wù)生帶到包間門口時,程千帆聽到里面的聲音。

       "你該知道我的意思……"

       "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報警了!"

       服務(wù)生遲疑著,他卻一下子推開房門,開門的剎那,他瞥到了一個禿頭老男人緊緊箍著林雪櫻,那笑容讓人惡心。

       他感到熱血直往上涌,不假思索地沖了進去,一個右直拳直擊禿頭的下巴,再一個肘擊把禿頭逼到了墻角。

       禿頭猝不及防,從墻角再次彈撞到餐桌上。

       "雪櫻別怕。"他擼起袖子,對著禿頭來了一頓暴揍。

       禿頭捂著臉,鼻孔里冒出血來,咻咻地喘著氣,露怯地打量起眼前健壯凌厲的程千帆。

       林雪櫻煞白的臉色更加凝重,急忙拉住了他,"算了,住手吧……"

       禿頭囂張起來,"你是林雪櫻的什么人?"

       程千帆眉頭一擰,"你要是再敢動她一下,小心爬不起來。"

       "快住手程千帆,打傷了人你怎么收場。"林雪櫻拉住了程千帆,拖著他走出了包間。

       "我沒事。"林雪櫻的身體還在微微發(fā)著抖,嘴里卻倔強的很。

       她以后再遇到這種事該怎么辦?誰來保護她?他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守護著她,那個強烈的念頭像熊熊野火一樣騰的燃燒了起來。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程千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媽的,我不是怕,我是沒防備他這個時候搞事……"林雪櫻又憤怒又尷尬。

       程千帆急忙跟了上去:"有什么打算?你要告他的話,我來幫忙。"

       令狐蘭跟了上去,插嘴說:"這種色狼老板,什么破公司,還發(fā)什么企業(yè)債,我詛咒它直接倒閉!"

       程千帆一個要殺人的眼神投過去,令狐蘭乖乖地自動消失了。

       其他包間里紛紛有人開門,探頭朝這邊看來。程千帆又指著穆世英一頓大罵,被林雪櫻拉著離開了現(xiàn)場。

       林雪櫻鐵青著臉,打了車,一言不發(fā)地上了車。程千帆忙打了車跟在她后面。

       程千帆跟著林雪櫻下了車,跟著她走進一個老舊的小區(qū)。他預(yù)料到她會發(fā)窘,不敢走近,也不敢不管,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她。

       她慢慢走進了一座樓,還樣子還算正常。

       林雪櫻腳步虛浮,只是下意識地打車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一般人遇到這種事該怎么辦?向誰傾訴?向媽媽,還是閨蜜?

       她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該找誰傾訴,但她確定絕不是程千帆。

       她走到了頂樓,正要打開房間門,又想到,今天忘記買菜了。房間里傳來兩個女人的笑聲,有客人來?母親會讓誰進他們的家門呢?

       推開門一看,一個胖胖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沙發(fā)上,和母親談笑風(fēng)生。

       中年女人看向她,笑吟吟地站起身來。"小櫻啊,你咋下班這么早?不用接二嬸了,二嬸知道你們住在這兒,這不熟門熟路地就找來了。"

       林雪櫻微微地點了點頭,不想接女人的話頭。

       "小櫻啊,你媽媽情況很不錯嘛,你看她和我有說有笑,哪里像個從精神病院里出來的人呢。"女人又湊近了她,親昵地小聲說道。女人打量了她一眼,"瘦了,小櫻,公司里吃的不習(xí)慣吧?二嬸給你帶來了咱老家的特產(chǎn),等會給你做好吃的。"

       一頓飯吃的波瀾不驚,女人一邊熱絡(luò)地給母親夾著菜,一邊說起了今年如何生計艱難。林雪櫻知道她是在哭窮,不接女人的話茬。

       程千帆打來了電話,問她是不是到家了?林雪櫻支吾地說,已經(jīng)到家在吃飯了,讓他放心。他還想說些什么,她掐斷了電話。

       果然,二嬸問道:"大嫂,小櫻該談男朋友了吧?"

       林雪櫻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冷著臉說:"我家里這樣的情況,哪有人要。"

       母親卻說:"追我們小櫻的人多著呢,只是他爸爸不讓,他爸爸說了,到了大學(xué)再談,找個大城市的好男孩。"

       二嬸忙說:"大嫂你說的對,我們小櫻長得這么漂亮,可得好好找個好人家,找個有錢又會疼人的男孩子!"

       三人牛頭不對馬嘴地聊著天,吃過飯,二嬸殷勤地要擼起袖子洗碗。林雪櫻攔了下來,她悶頭洗著碗。二嬸站在她身后,跟她拉著家常,說起了二叔在世的時候?qū)λ绾魏茫f的林雪櫻心頭一緊。

       林雪櫻的電話又響了起來,二嬸忙拿給了她,她一看屏幕上穆少白三個字,雖不愿意也只得接聽。

       "你在哪里?還好嗎?"

       面對穆世英的兒子,綠野代理總裁穆少白,林雪櫻實在拿捏不準(zhǔn)該怎么回答。她遲疑著:"我……"

       "上午的事我都聽說了。"片刻沉默過后,他說道,"這樣吧,公司給你放兩天假,你先平復(fù)一下心情。我會給你個說法。"

       她哦了一聲,放下電話。穆少白和父親一向不和,他才回國沒幾年,公司里都傳言說他母親因為小三自殺,也因此他和穆世英鬧翻了。

       她和穆少白工作上經(jīng)常打交道,平心而論,穆少白好相處多了,對下屬們彬彬有禮,她曾羨慕他的秘書JUDY。

       去年年會上他們倆喝酒喝多了,聊到各自過世的母親和父親。她不大容易對人敞開心扉,但那次聊到父親,她一反常態(tài),一邊抓著白酒酒瓶對瓶吹,一邊說起她失去父親后是怎樣慢慢走出來的。穆少白紅著眼睛,對著她的酒瓶喝了起來,說他媽媽去世后,他有足足一年都走不出來。他說他有好幾次差點殺了導(dǎo)致他媽媽自殺的那個女人,她勸他,復(fù)仇只能讓自己困在原地,他要盡快走出來,放下仇恨才是最主要的。

       穆少白從那時起,看她的眼神都帶著欣賞,頗有點神交的意思。

       可穆少白打這通電話什么意思?父子倆是常有不和,也曾當(dāng)著她這個秘書的面吵得臉紅脖子粗。他這是和穆世英對著干嗎?

       林雪櫻心里亂糟糟的,不知道穆少白又會怎么處理這件事。她的想法很實際,繼續(xù)在這家公司做下去,如果能換個部門最好,如果換不了,她也不會善罷甘休。

       二嬸還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問她,"這個打電話來的又是什么人,是公司同事還是以前的同學(xué)?"

       她截住了話題,對二嬸說,"我現(xiàn)在又要租房子,又要帶我媽看病,實在沒有錢。"

       "喲,大侄女,咱們都是一家人,說什么錢不錢的,多見外啊。我呀是來看看大嫂和大侄女,雖說你二叔不在了,咱們家只剩下一堆女人,但咱們說到底還是老林家的人哪。"

       林雪櫻最煩她提到二叔,她斬釘截鐵地說:"三千,我只有三千,多了沒有。"

       二嬸立馬不再提陳年舊事,興奮地直搓手,等著拿錢走人。

       林雪櫻帶著二嬸去銀行取了錢,二嬸高興地一邊點著錢,一邊贊著林雪櫻:"大侄女,你二叔真沒看錯你。他說了,我大侄女是做大事的人,恩怨分明著呢,對仇人下的了狠手,一點都不手軟。對自家人絕不會見死不救,這點就像你爸爸……"

       又來了,林雪櫻想,她錯就錯在,當(dāng)年什么都聽二叔的。

       送走了二嬸,她不想回家,程千帆的電話又打了進來,問她在干什么。她對著電話發(fā)起火來:"你不嫌我我還嫌煩呢,我又沒死,有什么可問的!"

       程千帆嚅囁半天,像做錯了事般掛了電話。

       林雪櫻走到超市里買了兩包煙,從身上摸出一個打火機,撕開一包抽了起來。這是從父親去世那時起她形成的壞毛病,每當(dāng)她壓力大的時候就抽上一支。天下起雨來,路上的人對她露出了異樣的目光,她繼續(xù)邊走邊抽,不管不顧。

       她不知道自己在雨中走了多久,竟然又走到了寧大。她掐滅了煙,沿著寧大校園沒頭沒腦地逛了起來。

       教學(xué)樓前,有個講座的名字吸引了她《論哈姆雷特的復(fù)仇》,她看了看時間,正好是十分鐘后。復(fù)仇兩個字,大寫的鮮紅色字體,旁邊配著一把利劍和一顆毒藥,她想了想,隨著聽講座的人流走進了教室。

       兩年沒有來聽講座,她卻沒有任何的不習(xí)慣。臺上的教授侃侃而談,從哈姆雷特的性格兩面性講到了人性的復(fù)雜,從他復(fù)仇的客觀條件不具備講到俄底浦斯情節(jié)的爆發(fā),每句到講到了她心里去。

       提問環(huán)節(jié),有個學(xué)生站起來提問:為什么哈姆雷特最終放棄了對叔父的刺殺行動?

       林雪櫻冷笑了一聲,在心里做出了回答:你們這些什么都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人,當(dāng)然理解不了他。你們口口聲聲,只知道沿襲著一句話,說他是個懦夫。他不是個懦夫,他是個王子,他有自己的驕傲,他有自己的榮譽。他寧愿保持一個王子的高貴而死,也不愿作為一個殺手而活。

       教授回答了一個又一個問題,最終他做了總結(jié):以莎士比亞的文筆,他為何沒有寫一個復(fù)仇成功的王子呢?因為在作者心里,復(fù)仇是沒有意義的。復(fù)仇最終是虛無的。這不是一個簡單能說清楚地問題,同學(xué)們,等你們有了一定的閱歷,就會明白,最好的復(fù)仇,就是放下仇恨,投入新的生活。

       有學(xué)生又提出疑問,大家吵吵嚷嚷,和教授討論著復(fù)仇到底有沒有意義。林雪櫻重重地拍了拍手掌,站起身來,熱淚盈眶。

       最好的復(fù)仇,就是放下仇恨。教授的話像重音錘一樣,一字一句地敲在她的心上。

       她早在三年前就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她救下了那個要跳樓的人。

       她看到,她的復(fù)仇行為被利用的那么不堪,早已偏離了原來的航向;她看到,設(shè)下那樣的局折磨他,讓他生不如死,自己心里也不曾痛快半分;她看到,就算如二叔和她所愿,把整個程家攪得雞飛狗跳,她父親也不會再活過來。

       她之所以不想再和那個人糾纏,就是這么回事。

       有人打電話給她,自稱是程氏南京分公司,要給她一個待遇優(yōu)渥的職位,她火冒三丈地掐了電話。

       晚上時分,林雪櫻拎著菜回到了家。二嬸來開的門,看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著:"下午剛要走,沒想到下起大雨了,我一看走不了,就過來了。這不,下午有人來敲門,光是大嫂一個人在家,我還不放心呢。"

       林雪櫻生氣也生不起來,只好說:"哦,我和我媽說過了,有來收媒體費水費的一概不用應(yīng)門。"

       二嬸神神秘秘地說:"不是那些人,是一個長得很俊的男人。"

       "誰?"林雪櫻洗著菜的手停頓了一下,十有八九是程千帆。

       二嬸說:"他說了,是三個字的名字,叫什么來著……"

       "不用理他,他那是閑的。"她憤憤地繼續(xù)洗菜切菜,一邊想,他怎么知道我住在這里的?難道他上午是跟著我回來的?她怕程千帆又給家里兩個女人說了早上的事讓她們害怕,索性不提。

       吃晚飯時,又聽到母親絮叨著父親的舊事。

       二嬸提醒母親,下午有個年輕人來的事,母親說,"那個人叫程千帆,就是來給你送了個東西,什么都沒多說就走了。"

       二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叫這個名字,挺耳熟的,我怎么就想不起來了,好像在哪兒聽過似得。"

       母親說:"對呀,他以前來過我家的。"

       林雪櫻趕緊打斷話題,問母親:"今天按時吃藥了嗎?"

       母親點點頭,給她拿來了一個信封。二嬸的眼睛忙又瞟了過來,像是在看里面有多少錢。

       陰魂不散的人,寫什么破信,她離開飯桌,憤憤地打開了信。

       龍飛鳳舞的字映入了眼簾:

       雪櫻,我知道你嫌我煩,但我還是有話要說。

       我通過了司法考試,如果你要走司法程序的話,我來幫你。

       但如果你不想把這事弄得盡人皆知,我也理解,會幫你再找份工作。

       總之一句話,有我在,你不用怕。

       林雪櫻幾乎要出離憤怒了,把紙條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里。

       二嬸見只是一張紙條,失望地悶頭吃飯。

       母親說,"我問他是不是大學(xué)生,他說是的,又問他哪個大學(xué)的,他說是寧大畢業(yè)的,后來又去英國讀了個什么學(xué)校。"

       二嬸嗤嗤地笑,說"不管他是哪個大學(xué)畢業(yè)的,反正人又懂事又禮貌就對了。"

       晚飯后,林雪櫻問二嬸,問來人要了多少錢。二嬸見瞞不過,支支吾吾地說:"你的朋友我哪敢要錢,是他主動給的,你媽沒要,出門的時候他塞給我了。我真沒主動要。"

       林雪櫻跺了跺腳:"到底多少錢?"

       "五千。"

       林雪櫻立馬給程千帆微信轉(zhuǎn)了五千塊。

       二嬸怕林雪櫻把這五千塊再要回去,笑瞇瞇地說:"大侄女,你看我也沒啥固定工作,家里還有絨絨在上中學(xué),你就算不看你死去二叔的面子,也得看你妹妹的面子。這錢,還得回去給你妹妹交學(xué)費呢。"

       "好,那五千塊你就拿著吧。"林雪櫻說:"以后別在我媽面前提那個人。"

       二嬸點點頭:"那個程千帆是吧?不提不提,保證不提。我明天一大早就坐頭班車走。"

       晚上快睡覺時,二嬸突然又和她嘀咕著說:"那個程千帆,不是程耀華的什么人吧?"

       林雪櫻正在刷牙,聽到這話,一口把牙膏咽了進去,忙抹了抹嘴說:"不是,天底下姓程的人多了去了。"

       二嬸點了點頭,不再提他。

       可能是秘密藏的太多了,她睡地極不安穩(wěn)。她斷斷續(xù)續(xù)地做夢,夢到了爸爸,爸爸還是那樣年輕,拿著她的錄取通知書,開心地說,能保送寧大的,在這個小城里還沒有其他人吧?爸爸摟著她和母親,一家三口都笑地那么甜。

       在另一個夢里,父親還是一個成功的企業(yè)家,母親年輕漂亮,她收到了一封男孩子塞在課桌桌斗里的情書,被母親嚴(yán)厲告誡,不許理他們,要考上好的大學(xué),找優(yōu)秀的男孩子。她害羞地告訴母親,程千帆就是她說的那種男孩子。

       接著夢就醒了,現(xiàn)實比夢要殘忍曲折多了:還沒等到她上大學(xué),一切全都變了樣,父親猝死,企業(yè)倒閉,母親精神失常,她們被債主逼地連夜搬了家,她連上大學(xué)的學(xué)費都成問題。

       后來,她以為找到程千帆,就可以守護父親在人間僅存的寶貴遺產(chǎn)?墒牵笕聦W(xué)期,當(dāng)她正和程千帆演話劇演的漸入佳境時,二叔告訴她,她父親的死和程耀華有關(guān)。那本也不關(guān)她的事,可是二叔的一句話,讓她的世界都要失色了。二叔問她,程耀華有個兒子也在寧大,叫程千帆,你能想辦法接近他嗎?

       她慌了神,問二叔,接近程千帆又能干什么?二叔說,給你父親報仇。我們要讓他也痛苦……

       現(xiàn)在,程千帆痛苦,她比他更痛苦,因為她的心里還埋藏著更多的、永遠(yuǎn)不能說出的秘密。

       她將帶著這些秘密,繼續(xù)把余生這場殘忍的夢做完。

       第二天,林雪櫻上了班,穆世英還躺在醫(yī)院里,沒有出現(xiàn)。穆少白找她談話,以個人名義向她再次道了歉。

       他問林雪櫻有什么想法,林雪櫻告訴他,她要求換部門,還要求穆世英本人保證不會再有類似的事發(fā)生。

       林雪櫻覺得穆少白不可能滿足自己的要求,他這么問她不過是過個過場,但她自己不能退縮。

       穆少白沉吟了一陣,問她想去哪個部門。林雪櫻想了想,說她聽從公司安排。

       穆少白說他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林雪櫻能聽他說完。

       程千帆一大早,自作主張地去見了程氏南京分公司的負(fù)責(zé)人項天,想幫林雪櫻換一份安穩(wěn)的工作。到了晚上,林雪櫻約他見面。

       林雪櫻本想大罵程千帆一頓,讓他離她遠(yuǎn)點,不要一會電話一會寫信地?zé)┧,但看到他從進來到坐定,一副受氣包小媳婦的表情,又消了火氣。

       她盡量讓自己顯得干練一點,"我老控制不住脾氣,對不住了老同學(xué)。程氏的電話我接到了,不過我想了想覺得我資歷淺夠不上條件,謝謝你的好意。"她說到最后繃不住,笑了起來,"其實,我就納悶?zāi)阏δ敲撮e?"

       程千帆也笑了,怕她責(zé)怪的壓力頓時消散。這兩天才知道她會爆粗口會罵人,和記憶中的大有出入,但又真實地多。

       這個人,是真傻還是太實誠?她把他仔仔細(xì)細(xì)瞧了個遍,見他衣著得體,面容軒昂,目光中透著理智沉穩(wěn),這樣的人,做出的事情卻是毫無章法。

       "你呀,就是萌蠢。",說著她又是一笑。

       "你說的對,我們組的小丫頭也這么說過。我就是替你急,想幫你忙,沒想到還惹你生氣了。"

       "如果程公子真想幫忙的話,其實也不是不可以。"林雪櫻抿著嘴笑,她笑這個人的軟肋到處都是,如果她要復(fù)仇,他根本不是對手。

       "?還有我可以幫到你的嗎?"程千帆如遇大赦般地抬起頭。

       林雪櫻又遞過來一疊資料。"拜托你再去綠野做一次考察。"

       空氣靜止了。程千帆吃驚地直視著她,漂亮的劍眉挑的老高,烏黑的眼眸露出不解。

       "那個混蛋還有臉讓你說項?"

       "站在公司角度上講,他不是混蛋。"她篤定地說。借口雖然拙劣,但她知道他會答應(yīng)的。

       "那為什么會那樣對你?"

       林雪櫻微微低下頭,長而密的睫毛像是小扇子,看上去很乖巧的樣子,讓程千帆又憤怒又心疼。

       "這是我的事。千帆,我不希望這兩件事攪在一起。哪怕你就做個樣子去一趟呢,就當(dāng)幫我一個忙。"

       程千帆直搖頭:"雪櫻,要是沒有這回事,我肯定幫你。"

       林雪櫻鐵了心為綠野爭取,把自己找工作時受的挫折一股腦地傾訴出來:"我們學(xué)中文的工作沒那么好找,我還記得是綠野給了我第一份工作,待遇也還算不錯。再說我還想在這里待下去,所以拜托你,去綠野做一次考察。"

       程千帆不情愿地說:"好,我只答應(yīng)去看看,項目做不做得成,我可做不了主。"他又小心翼翼地說道:"你不要考慮錢上的事,我不希望你因為這個……"

       林雪櫻受辱般的回?fù)簦?quot;我不缺錢。"

       大學(xué)里,接過他銀行卡的屈辱她一直耿耿于懷。即使那筆錢的來源和去處都和他有莫大關(guān)系,她也不愿接受他的援助。

       她的表情讓程千內(nèi)心一凜,他不覺地怕了她。

       林雪櫻被叫進了穆世英的病房,她以為,穆世英是向她道歉的。

       法務(wù)部的小劉對她說,"林小姐,我們叫你過來,是想向你核實一下情況。"

       穆世英躺在床上,左臉顴骨腫了起來,頭上纏著紗布,對她不屑地掃視了一下。

       "那天你是否在車上踩了穆董?"

       "他先對我動手動腳……"她的話沒說完,被小劉高聲打斷了。

       "我問你,是否你踩了穆董?"

       她點了點頭。

       "那穆董受傷,是否是迅風(fēng)公司的程千帆和你一起動手所致?"

       林雪櫻明白過來,小劉是不會向著自己說話的,穆世英叫她過來,根本不是如她所想。她咬著嘴唇,倔強的不說話。

       "不說話也沒用,我們有那個飯店包間的視頻,視頻里顯示,你先推了穆董,隨后,程千帆又動手打了穆董。導(dǎo)致穆董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

       "你想說什么?"林雪櫻挑釁般地看著穆世英,看看他到底要怎樣黑白顛倒。

       "如果根據(jù)這些證據(jù),我們完全能起訴你和程千帆故意傷害。"

       林雪櫻把心一橫,說道:"那天的事情,好多人都聽到了……"

       小劉又打斷了她的話:"是,好多人都聽到程千帆辱罵穆董,根據(jù)這個,我們還可以起訴他誹謗。"

       這完全是個套路!先是安撫她,讓她替綠野說服程千帆,接著,拿這個捏造的罪名要挾她,讓她閉嘴。她才不吃這套!

       "是嗎?如果你們什么證據(jù)都有,還要找我談什么?那咱們法庭上見就是。"

       小劉話鋒一轉(zhuǎn):"我剛才是站在法律角度來分析利害,我們可以那么做。但是,小穆總他堅持替你說情,說你主動為公司出面挽回影響,勸說迅風(fēng)的人來考察,公司念在你主動承擔(dān)錯誤的份上,愿意放你一馬,但要看你今后表現(xiàn),如果表現(xiàn)不好,我們隨時可以處分你。"

       林雪櫻冷笑著說:"那我辭職呢?"

       穆世英開口了:"只要你在南京,沒有哪家公司敢要你,就是你要考公務(wù)員,綠野也會把這個情況說明的。你考慮清楚。"

       林雪櫻咬著嘴唇不說話,她沒想到,程千帆那一頓暴揍,后果有這么嚴(yán)重。她當(dāng)時有個閃念,就怕穆世英反咬一口才拉住了程千帆,沒想到……

       小劉又說:"程千帆那邊,法務(wù)部今天馬上會和迅風(fēng)公司正式交涉……"

       程千帆如果被牽扯進來,她又欠了他人情,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這件事和他無關(guān),要處罰就處罰我一個人。"林雪櫻看著穆世英,不服氣地說。

       穆世英得意地說:"是嗎?你真的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做錯了嗎?"

       "迅風(fēng)的人和這件事無關(guān)。"她咬牙切齒地強調(diào)著。

       法務(wù)部的小劉已經(jīng)退出了病房。病房里一股消毒劑的氣味,讓她直犯惡心。林雪櫻緊緊地攥著拳頭,氣憤到了極點。

       穆世英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點。林雪櫻雖不情愿,卻也只能一步步挨近了他的病床。

       "小林啊,其實你工作能力挺強的,公司也不愿意看著年輕人犯錯誤,這樣吧,我給你個機會。只要你好好表現(xiàn),這件事就既往不咎了,好不好?"

       穆世英想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可躺在病床上動彈不了。

       查房的醫(yī)生推門進來,不滿地說:"醫(yī)院里不準(zhǔn)關(guān)門,醫(yī)生和護士要隨時進來。"醫(yī)生掃了他們倆一眼,眼神里內(nèi)容滿滿。

       林雪櫻趁機退了出去。

       她怒氣沖沖地找到了穆少白,見到Judy招呼都沒打,直接沖入了他的辦公室。

       穆少白不解地問她:"這是怎么了?"

       被欺騙的怒氣讓她失去了理智,她一股腦地沖著眼前看似和善的年輕人嚷道:"你一個堂堂總裁,和我一個小秘書玩陰的有意思嗎?"

       穆少白懵懂極了,聳了聳肩,露出遺憾的表情,"我不明白。"

       "別裝了,你先穩(wěn)住我,接著你父親拿這事要挾我,說要告我故意傷害和誹謗。"她激動地抹著眼淚,"枉我把你當(dāng)成好人,讓程千帆答應(yīng)來公司考察。"

       穆少白先是吃驚,后又露出憤怒,頭上的青筋一下子爆了出來:"你說什么?我父親和你說了什么?他要告你?"

       "你不知道?"林雪櫻的直覺告訴她,穆少白要么是真的不知情,要么就是裝的太像了。但他在一個小秘書跟前做戲,又有什么必要?

       穆少白站起身,拿起手機要撥號,又把手機重重地摔了出去。

       "fuckingpervert!fuckingperver!我去找他!我又信錯他了!"

       林雪櫻跟了出去。

       這是她第二次看到男人為她出頭,第一次,程千帆為她暴打穆世英時,她心里直惋惜,如果不是他,是另外一個,該有多好。而穆少白這么快成了第二個,她心里卻怔怔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攔住了穆少白,"穆總,這件事我想冷處理。我沒有對你撒謊,但也不希望這事鬧的盡人皆知。"

       穆少白恨恨地說:"我當(dāng)然相信你!從司機告訴我他被打了,我就猜測到發(fā)生了什么。他死性不改,以前的秘書也是這樣,不聽話的秘書都待不長,聽話的那個,媽的……"

       林雪櫻知道他最恨的就是那個上位成功的秘書,如今的董事長夫人,蘇鈴茹。

       "你別怕,這事交給我。我一定說到做到。"穆少白怕她不信,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手。Judy起身走開了,走時不忘把辦公室外間的門帶上。

       氣氛變得暗昧起來。林雪櫻抽回了手,"要是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出去工作了。"

       "云舒,你放心。我和他是不一樣的。"

       云舒?

       看到林雪櫻詫異的表情,穆少白又補充道:"對,我就是云卷。我說過的話都是真的,包括網(wǎng)上的。"

       想到那句表白,林雪櫻臉紅了,她又轉(zhuǎn)瞬一想,三年前,穆少白又是怎樣認(rèn)識她的?但眼下情形容不得她細(xì)想,她只有一個感覺:穆少白是可信的。

       幾天后,程千帆帶著令狐蘭正式來到了綠野。

       雖然過了好幾天,穆世英的左臉顴骨還是有些淤青,令狐蘭看到他時,差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程先生,令狐小姐,歡迎歡迎。我恭候兩位大駕多時了。"穆世英若無其事地和二人一一握手。

       程千帆握著穆世英的手時暗暗用力,厭惡地盯著穆世英。

       穆世英笑容滿滿地說,"迅風(fēng)的名氣我們早就有所耳聞,實不相瞞,我們綠野公司也有增資擴股的打算。正所謂是相請不如偶遇,鄙人非常希望能和迅風(fēng)公司合作,發(fā)行企業(yè)債券。"

       令狐蘭撇了撇嘴,債券發(fā)行這種事,好比是給人保媒拉纖,你覺得自己美的氣死西施羞死貂蟬,可是到了人家投資者那里,你就是路人甲……

       "令狐小姐,是不是坐在這兒有點悶啊?這樣吧,我讓小林帶你去參觀一下鄙公司,隨便看看問問。"令狐蘭得到允許后,兩個女孩出去了。

       程千帆目光炯炯地直視穆世英,他覺得穆世英有什么話要對他說。果然,穆世給程千帆添了茶水,臉色浮起一層薄薄的笑意。

       "小林這個人呢,性格比較直,那次的事,是她誤會了。其實是她穿著高跟鞋被絆了一下,我看她差點摔倒,好心扶了她一下。你看看,一個好心之舉,鬧出這么大的笑話。"

       程千帆冷冷地看著他,不做聲。

       "我覺得這個得先解釋清楚,不然以后我們合作了,程經(jīng)理心里總有個疙瘩,多不好。"

       程千帆說:"這個我不敢事先做保證,我們只是來考察的。"

       "考察,對,是要考察。程經(jīng)理,我先給把這個道理說說清楚。小林的這個性格呢,在學(xué)校里也出過事,她在學(xué)校里,有次不問青紅皂白打了一個同學(xué),為此學(xué)校還差點處分了她。"

       聽到穆世英的話,程千帆又沖動了起來。他急躁地說,"這事和我考察有關(guān)系嗎?"

       穆世英都看在眼里,他慢慢地呷著一口茶說:"她在學(xué)校里沒有被處分,是她運氣好?伤@次鬧得動靜這么大……"

       程千帆驚出了一身冷汗。林雪櫻要是再因為他的魯莽丟了工作,他真的就罪該萬死了。

       他呆呆地說:"是我打的您,是我沒搞清楚狀況,您要怪的話,怪我好了。"

       穆世英笑著不動。

       程千帆又急切道:"賠償醫(yī)藥費,幫您澄清事實,都沒問題。如果您要走法律程序,我也認(rèn)。總之,一切都是我的錯。她什么都不知道,她還阻止過我。"

       穆世英打著哈哈:"唉,說重了說重了。程經(jīng)理是來考察的,以后項目要是做成了,可是我們公司的財神爺。我們供著你還來不及。"

       程千帆聽出了穆世英話里的意思,他是要務(wù)必做成這個項目,不然的話,林雪櫻就有麻煩。

       "房地產(chǎn)發(fā)行企業(yè)債券,這個也不是沒有其他公司的先例。我已經(jīng)研究過成功案例了,一定會盡全力做成這個項目。"

       "這才對嘛,我們做生意的,不過是求個和氣生財。誤會是可以解釋開的,我這么一解釋,程經(jīng)理不就明白了嗎。"

       穆世英接著話鋒一轉(zhuǎn),"小林呢,脾氣是急了點,不夠沉穩(wěn),缺少點歷練。但我們綠野愿意給年輕人機會。"

       穆世英又給程千帆重新?lián)Q了熱茶,重又捧到他面前。程千帆連忙道了謝。

       "我們公司正在上升期,正缺一個董事局秘書。"穆世英有意頓了頓,當(dāng)他手中掌握的籌碼足夠有吸引力的時候,他并不急于亮出它。"但是,很多獨立董事對董秘這個職位都有自己的保留意見。畢竟小林工作經(jīng)驗少,論資歷論水平,比她強的人也大有人在。從職位上說,她還不是一個中層,如果突然進入董事局,會有很多人反對的。"

       董事局秘書?程千帆知道,即使再小的公司,能進入董事會的也絕非等閑之輩,要么是老板的子女親戚,要么是公司的投資者、合作者,能進入董事會就意味著成為公司的高管,如果林雪櫻真的能成為董事會秘書,那對她真的太有好處了。程千帆有些心動了。

       "作為林雪櫻的朋友,你是不是該幫她這個忙,讓她順風(fēng)順?biāo)倪M入董事會呢?董事會秘書有獨立的辦公室,年薪加上獎金,年收入一百萬沒有問題。公司會負(fù)責(zé)配車,一百多平米的住房。"

       穆世英拋出了一個大大的誘餌。

       這一番威逼利誘下來,程千帆點點頭:"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穆世英露出滿意的笑容,向程千帆伸出手,"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穆世英留下程千帆和令狐蘭吃飯。平素很一般的應(yīng)酬宴請,這一次因為有了林雪櫻的參與而變得意義重大。

       林雪櫻帶著一個氣質(zhì)儒雅、和他一樣穿著考究西裝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這是我們公司的總裁。"

       "鄙人是綠野公司的代理總裁穆少白,非常感謝二位的大駕光臨,請坐請坐。"

       穆少白30歲左右,斯文齊整,和穆世英完全不像父子。他穿著一身考究的深色西裝,一絲不茍地打著領(lǐng)帶,挺括的白襯衣只露出領(lǐng)尖和袖口,這身裝扮,即使立馬趕去參加什么正式的商務(wù)會議都不為過。炎炎夏日,即使辦公室里有空調(diào),也沒有看到他脫下西裝外套,這在程千帆考察過的公司里頗為罕見。

       程千帆總算遇到一個穿衣品位和他類似的男人,多少減輕了對綠野公司的抵觸感。

       "程經(jīng)理,你能喝酒嗎?"開席前,林雪櫻問道。

       程千帆看了她一眼,敏銳地感覺到,她是有意在提示他,不要喝太多。不容他回答,林雪櫻給他和令狐蘭體貼地倒上果汁,再無多言。

       穆世英走了進來,看到程千帆面前的果汁,不滿地嚷著:"怎么不給程先生倒酒呢?"

       "下午還有工作,是我要求不喝的。"程千帆面露不快。

       無聊的午餐開始了,程千帆的注意力完全被身邊的林雪櫻吸引了,她不斷地向他們介紹著菜色,"程經(jīng)理,我記得你說起過你們寧波的名菜,所以特意點了冰糖甲魚和荷葉粉蒸肉。聽說令狐小姐是北京人,點了一道烤鴨。"

       程千帆的心里涌起一股綿綿如春水般的暖流。但吃到嘴里的冰糖甲魚甜膩地發(fā)苦,難以下咽,和他記憶中的截然不同。

       穆世英再一次示意林雪櫻給程千帆倒酒,"俗話說無酒不成席,程經(jīng)理,你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給我穆某人一點面子。"看那樣子,他是鐵了心要扳回一局。

       林雪櫻起身,微笑著替程千帆說,"穆總,程經(jīng)理我是知道的,他有酒精過敏,以前讀書的時候從來不沾酒的。"

       "不可能吧,你們讀中文的應(yīng)該都是性情中人啊。怎么,是小林你為了護著老同學(xué),連我這個老板的命令都不聽了嗎?"穆世英陰陽怪氣地說著,把酒杯直舉到了程千帆的面前,仿佛是在給下屬派任務(wù)一般,"程經(jīng)理,為了我們合作愉快,還是干一杯吧。"

       程千帆實在不想喝下這杯滿是威脅的酒。

       穆世英的臉沉了下來,"小林,你今天是怎么搞的?給客人倒酒是最基本的禮儀,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太差勁了。"

       "董事長,這事不怪她,我和程經(jīng)理下午還有很多工作要談,所以就沒讓她給程經(jīng)理倒酒……"穆少白見勢不妙趕緊站了起來,幫著林雪櫻打圓場。

       "我在和我的秘書說話,你少插嘴。"穆世英嚴(yán)厲地制止住了兒子,又厲聲說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都必須讓程經(jīng)理喝下這杯酒!怎么,還杵在那里像個木頭一樣的干什么?"

       林雪櫻靜靜地站在那里,像雕塑般一動不動。

       程千帆又急又氣,恨不得再給穆世英來上幾拳。

       穆世英有恃無恐地笑了笑,把酒杯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干不了就給我滾,綠野的董事長秘書怎么能這么窩囊。"林雪櫻聞聲退了出去,輕輕地帶上了門。

       穆少白急切地站了起來:"父親,您怎么能這樣……"

       程千帆沖動地抓起酒瓶,倒了滿滿一杯,"不就是一杯酒嗎,穆董言重了。我可以喝這杯酒,但是請您收回剛才的話。"恨恨地說完,一仰頭猛喝了下去?赡苁枪嗟锰绷,辛辣的液體在喉頭結(jié)結(jié)實實地嗆住了,他強忍著吞了下去。

       "領(lǐng)導(dǎo),你沒事吧?"令狐蘭急的要跳了起來。

       "這不是也沒什么事嗎?看來程經(jīng)理不是不能喝,而是不愿意和我穆某人喝。"穆世英冷笑著。

       "完全不存在,我自罰三杯,為了綠野和迅風(fēng)合同愉快,我十分愿意和穆總喝酒,還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們這些沒見識的小人物計較。"程千帆干脆豁出去了,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卻恨不得即刻分身出去找林雪櫻,她怎么樣了?她是不是被氣哭了?

       酒桌上一排虛假的熱鬧繁榮,程千帆言不由衷地恭維著穆世英和他的綠野公司,強顏歡笑著推杯換盞,完全像換了一個人。終于找了個上洗手間的借口溜了出來,他急忙在走廊上搜尋著林雪櫻的身影。

       才短短的幾天時間,他就看到林雪櫻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了兩次委屈,這讓他難過內(nèi)疚得要死。

       林雪櫻從洗手間的方向走了過來,她的眼睛微紅,像是剛剛哭過。

       程千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走,不要在這個混蛋手下干了。"

       "對不起,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讓你們來我們公司。"林雪櫻望著激動不已的程千帆,眼神里充滿了哀傷。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

       "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好。"林雪櫻冷靜地把手抽了回來,稍稍后退了一步,靠墻站著,"看到三絲宴面了嗎?這也是我給你點的。我們回去好嗎?就算你有一萬個不情愿,也吃完這頓飯再說好嗎?"

       "我……"程千帆最終還是被林雪櫻拉回了包廂。

       林雪櫻給了他一個勉強的微笑。"我沒事了。你先進去,我隨后就來。"

       這句話讓程千帆心里又是一酸。

       "程經(jīng)理,你回來了。來,我們接著喝。"穆世英又讓服務(wù)員給他倒上了酒。"少白,你也喝一點,你的酒量也該鍛煉鍛煉了。做生意,不是靠美國商學(xué)院的那一套。"穆世英一臉的不屑,對他的親生兒子都是如此的頤指氣使,對其他人可想而知。

       "董事長,您這話我不敢茍同。"穆少白的臉色顯然也不好看,"現(xiàn)在的時代,和您二十年前已經(jīng)大不相同了。不管做生意,還是做其他的,都要遵從新的游戲規(guī)則。"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長篇大論,尤其是在這里。要說,你在開會的時候,好好培訓(xùn)一下那些中層干部們。讓他們看看你這個整天悶聲不出的總裁,肚子里有多少道道。"穆世英不滿地說。

       林雪櫻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若無其事地對穆世英說,"穆董,夫人剛才來了電話,問您中午是不是不回家吃飯了。她還問我,下午潤潤上的英語課,還能不能去。"

       "下次這種事你就給她打個電話說一聲完了,不用來回我。潤潤的課也不能耽誤,早上我讓你找的那份會議記錄,我明天早上一定要看。"穆世英也若無其事地吩咐著林雪櫻,仿佛剛才說讓秘書滾出去的人不是他。

       穆少白不屑地看了他父親一眼。

       程千帆在酒桌上愈戰(zhàn)愈勇,他一杯接一杯地向穆氏父子敬酒,穆少白很快就不勝酒力,連穆世英都覺得驚訝,直說"程經(jīng)理,你隨意,你隨意,我們都隨意",卻看到程千帆每杯酒都喝到見底。

       林雪櫻幾次制止他,"程經(jīng)理,你喝多了。"、"你別喝了,這樣身體受不了的。"程千帆仿佛沒聽見。令狐蘭劈手奪了他的酒杯,程千帆紅著眼睛把酒杯從令狐蘭的手里又奪了回來。很快,他倒在椅子上,嘴里喃喃地念著,"穆總,我們再來一杯,我今天一定要陪您喝到盡興……盡興……一定讓您滿意……今天的事都是我做的不好,請不要為難她……"